陆沉将咖啡杯搁在会议桌边缘，金属杯底与玻璃桌面相撞的脆响惊到了正在翻看合同的沈知夏。落地窗外暴雨如注，整座城市浸泡在灰蓝色的水雾里，倒映着律所二十七层楼顶的枝形吊灯，在钢化玻璃上洇出扭曲的光斑。
"沈律师对并购条款还有疑问"？他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铂金袖扣，那是去年订婚宴上江家大小姐亲手戴上的。沈知夏忽然想起昨夜整理卷宗时瞥见的八卦新闻，财经版头条标题刺得人眼眶生疼——《林江集团联姻在即，百亿新能源项目落地》。
行政部送来加班餐时，整层楼只剩他们头顶两盏孤灯。沈知夏咬着冷掉的三明治，看陆沉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他左手插在西裤口袋，右手举着手机，黑色衬衫裹着紧绷的肩胛骨，像张拉到极致的弓。
"心瑶我说，过十点前回去。"低沉的声线被玻璃幕墙弹回来，带着奇异的回响。沈知夏数着文件页脚的页码，发现从第三页开始全是空白，黑色油墨在指尖晕开，仿佛某种溃败的预兆。
凌晨两点十七分，打印机吐出最后一份协议。陆沉伸手去接，带着佛手柑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中央空调出风口突然爆出巨响。整栋大楼陷入黑暗的刹那，沈知夏听见自己的腕表在疯狂震动，那是她给急诊科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令妹在仁和医院。"他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如磷火，救护车鸣笛声穿透二十七层玻璃。沈知夏抓着扶手的指节泛白，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倒影，陆沉的领带夹硌在她后颈，凉得像手术刀。
沈知夏在消毒水气味里数到第一千四百六十下心跳时，手术室红灯终于熄灭。陆沉的外套还披在她肩上，残余的体温正在被走廊穿堂风抽离。她想起大三那年陪妹妹看流星雨，沈知秋说天体物理里最浪漫的是洛希极限——当卫星越过临界点，就会被的行星潮汐力撕成碎片。
"新能源项目需要江氏注资。"陆沉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时，她正盯着ICU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那些晶莹的轨迹像极了并购案资金流向图，又像婚礼请柬烫金的藤蔓花纹。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听见自己说："陆总，我们解除委托吧。"
三个月后的财经峰会上，沈知夏看着陆沉挽未婚妻走过红毯。江心瑶的钻石耳坠折射出七彩光斑，落在她手中的香槟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手机弹出银行到账通知时，大屏幕正播放林江集团签约仪式，陆沉签字的钢笔是某次出差她代购的万宝龙，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的顿挫。
宴会厅穹顶突然炸开烟花，人群欢呼着举起酒杯。沈知夏转身走向消防通道，听见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响逐渐被雨声吞没。安全出口指示灯幽绿的光里，她摸到外套口袋里的铂金袖扣，棱角刺进掌心，像握着一颗陨落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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