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台指挥灯的猩红色倒影在仪表盘上，顾淮安最后一次调试氧气面罩时，指尖触到玻璃罩内侧凝结的冰渣。这是北境冬季特有的霜气，像极了沈南星睫毛上的白雾——三年前哈尔滨中央大街的初吻，她仰头承接他呼吸的模样，像只被风雪冻僵的雏鸟。
"枭龙07准备完毕。"他对着通讯器汇报，喉结滚动时牵扯到锁骨下方未愈合的针孔。化疗药物侵蚀的神经末梢突然抽搐，仪表盘数字在视网膜上裂解成浮动的光斑。
＞＞＞＞＞＞[倒叙：病床]
"急性髓系白血病伴FLT3基因突变。"主治医师的钢笔尖悬停在诊断书上方，"靶向药有效率不足15%，造血干细胞移植是唯一方案。"
沈南星攥着化验单冲进病房时，顾淮安正往飞行夹克袖口别中尉肩章。消毒水味里混进她发梢的柑橘香，像坠毁在雪地的彗星。"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浑身发抖，诊断日期显示他隐瞒病情整整四十七天。
他转身扣住她后颈，指腹摩挲着颈动脉搏动处。这是他们特有的安抚方式，源自首次双机编队训练时她突发幽闭恐惧症，他在万米高空隔着氧气面罩触碰她颈部压力点。"南星，枭龙中队要接装歼-20C了。"他喉咙里滚动的气流像受损的引擎，"总师点名要我们试飞数据链。"
＞＞＞＞＞＞[插叙：模拟器]
五年前金头盔比武现场，沈南星的歼-10S做出9.3G过载的"眼镜蛇机动"。顾淮安透过塔台观测窗，看见她因血液离心力暂时失明的瞳孔，像两块碎裂的黑曜石。当晚庆功宴她醉倒在更衣室，他替她拆卸抗荷服时发现腰椎部位渗血的压疮。
"为什么不用新型凝胶衬垫？"他蘸着酒精棉擦拭伤口。她翻身咬住他手腕，血腥味在齿间弥漫："因为你说过讨厌甜腻的草莓味消毒液。"
＞＞＞＞＞＞[现实：座舱]
告警器突然尖啸，平显上代表僚机的绿色光点消失。顾淮安猛推操纵杆切入云层，抗荷服充气泵挤压着化疗后脆弱的肋骨。公共频道传来沈南星的呼叫："07！敌雷达锁定！实施花岗岩机动！"
他想起确诊那夜偷录的遗言视频。镜头里的自己因激素治疗浮肿不堪，却坚持穿着她送的空军蓝毛衣。"南星，其实靶向药会引发视网膜脱落，上周起我看不清HUD了..."视频终止于护士推门瞬间，记忆卡至今藏在他护身符夹层——那枚她击落第一架靶机时的炮弹破片。
＞＞＞＞＞＞[闪回：移植仓]
骨髓穿刺针插入髂骨时，沈南星正在三千公里外测试新型相控阵雷达。全封闭舱室的监控镜头里，顾淮安看着自己细胞分离机抽取的造血干细胞，像一袋缓慢凝固的星河。主治医师举着手机贴近观察窗："沈少校说今天打下来两架模拟敌机。"
他舔了舔口腔溃疡的血痂，在舱内通讯器写下："告诉她，我闻到雷达波烧焦的味道了。"这句话后来成为她殉职前最后一条加密电报的密钥。
＞＞＞＞＞＞[现实：电磁风暴]
导弹逼近告警器的蜂鸣频率已超过人类痛觉阈值，顾淮安关闭主动干扰弹发射器——这是留给沈南星的最后一道屏障。平显上代表她的红色光点正进行贝尔科姆螺旋，那是他教她的绝命机动：用主翼涡流诱导弹偏离轴心。
"07，执行脱离程序！"她的声音裹挟着电离层杂波，"这是命令！"
他反而打开加力燃烧室，歼-20C的矢量喷口在夜幕划出焦灼的弧线。靶弹红外导引头锁死他发动机尾焰的瞬间，他听见骨髓移植那日偷藏的录音笔内容。沈南星在电磁静默区用摩尔斯电码敲击："淮安，我把造血干细胞配型资料藏在..."
＞＞＞＞＞＞[插叙：墓园]
沈南星的葬礼在下着冻雨的清明节。顾淮安摸着墓碑上凹陷的番号，想起她最后一次穿常服的模样。那天她将配型成功的报告塞进他飞行头盔，转身时肩章划破他静脉留置针的胶布。
"总参批准我们成立双机家庭了。"她背对他调整绶带，"等移植完，我要在你肝脏上也刻个击坠标志。"
他数着墓碑前融化的雪水，突然明白她为何坚持将骨灰混入航空燃油。塔台录音显示她坠机前反复修正攻击航线，只为让残骸坠落在配型中心三公里外的安全区——那里冷冻着她瞒着他抽取的第二次造血干细胞。
＞＞＞＞＞＞[现实：终章]
爆炸产生的黑视效应中，顾淮安看见仪表盘裂纹里渗出银河。沈南星的歼-16D正穿越他制造的电磁迷雾，机腹阴影里藏着他们未能组装完的婴儿床。靶弹破片击穿座舱盖时，他终于破译她最后那条加密电报：
"淮安，其实造血干细胞移植会有GVHD排斥反应...所以我偷偷做了第二次配型，用我们的胚胎干细胞..."
平显彻底黑屏前，他对着录音设备呢喃出视频里未说完的句子："南星，我宁愿失明也不想看见你哭。"
＞＞＞＞＞＞[尾声：塔台]
十年后的深秋，盲人工程师顾淮安在导盲犬牵引下抚摸歼-20C的进气道。他指尖触到某处铆钉的异常凸起，那是沈南星用弹壳雕刻的盲文："花岗岩机动成功率93.7%，等于我们相爱概率。"
北风掠过机库顶端的风速计，发出类似她哼过的安眠曲。地勤人员始终无法解释，为何这架退役战机的黑匣子里，会持续传出两个心跳频率完全同步的舱音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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