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总督府衙后院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三皇子玄尚理捏着青瓷茶盏的手指节发白。
屏风后传来绸缎摩擦的窸窣声，云州盐商会长王百万腆着肚子挪出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殿下放心，十三家商行都打了招呼。"王百万笑得眼睛眯成缝，"别说水泥，就是一根铁钉都运不进云州地界。林焱想在咱们地头搞新式筑路？除非他能让石头自己长腿跑路！"
玄尚理抿了口雨前龙井，茶汤在舌尖泛起苦涩。窗外传来街市喧闹，几个挑着扁担的货郎正被衙役拦在城门口盘查。
他望着官道边龟裂的黄土路，嘴角勾起冷笑："我那二哥的商队..."
"二殿下的人马在三十里外就被拦下了。
幕僚捧着账册上前，"按您的吩咐，所有持大玄商贸牙牌的车辆都要交十两银子的'过路钱'。"
此时城西驿站里，赵阳正蹲在茅草棚下啃烧饼。工部主事赵四捧着算盘气喘吁吁跑来："大人，水泥库存只剩三百石，商路又被卡死，这官道..."
"谁说要用库存水泥？"赵阳抹了抹嘴边的芝麻，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地图，
"云州七县三府，哪处山坳没有石灰岩？传令下去，明日张贴告示：凡参与修路者，每日管三顿饭，每日有工钱结算。"
驿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二十辆蒙着油布的马车掀起滚滚烟尘。领头的青衣汉子翻身下马，袖口金线绣着的玄鸟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管事让问赵大人，十万石水泥是要卸在云水河边，还是直接拉到各个工地？"
赵阳望着马车队尾跟着的五十头驮着铁锹的毛驴，突然笑出声："告诉你们管事，这些驴子可比水泥金贵。"
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赵四眨眼，"今晚就让兄弟们把告示贴到每个村口，记得画个大炊饼——要带肉馅的！"
三日后，白云山脚人声鼎沸。十里八乡的百姓举着锄头铁锹，把工部临时搭的草棚围得水泄不通。五十口大铁锅炖着猪肉粉条，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官老爷，真管饭？"拄着拐杖的老汉颤巍巍问。
工部小吏王二狗正往锅里撒盐，闻言举起铁勺敲锅沿："看见那堆新打的铁锅没？修一天路，吃三顿肉！修满三十天，衙门给您家屋顶换新瓦！"
人群顿时炸开锅。十八岁的李铁柱挤到最前面："俺不要瓦，能给俺娘请个大夫不？"
"成！"赵四抓着毛笔从账本里抬头，"工部新设医棚，头疼脑热都管治！"
远处茶楼上，王百万的胖脸贴在雕花窗棂上，鼻头沁出油汗："反了反了！这些泥腿子都去修路，谁给我家盐场做工？快，快去找刘知府！"
当夜子时，府衙书房烛火通明。刘知府捧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青瓷盖碗咔嗒作响：
"三殿下，今日有三百佃户找我退租，说是要全家去修官道..."
"慌什么。"玄尚理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传令各县，凡参与修路者，秋赋加征三成。"
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梆子声，推开窗却见城南火光冲天。
"走水啦！"更夫的破锣嗓子划破夜空。
“刘知府，你这动作挺快啊”三皇子抿嘴邪魅一笑，
“回殿下，都是刁民闹事，与我等无关”刘知府赔笑道，
“这样的刁民越多越好，”三皇子拂袖离去。
二十里外工地旁，赵阳举着火把看工匠们搅拌水泥。赵四提着灯笼跑来："大人料得准，他们果然在石灰岩矿脉上放火！"
"让护卫队把逮着的纵火犯捆结实了。"赵阳抓起铁锹示范浇筑手法，"记得给他们喂饱饭——修路正缺人手呢。"
云州全境主要官道遍地烟尘，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百姓们家门口管吃还挣钱，热情高涨，修路成果显着。
就这样紧张施工三月，云州主要官道基本竣工同行，两匹枣红马拉着的鎏金马车跑在新铺的水泥路上。
王百万扒着车窗哀嚎："我的马车轮子！这路平得能照镜子，车轴都要磨出火星子了，以后还怎么活啊！"
路边卖炊饼的老汉笑出满脸褶子："王老爷，换我们工部新造的四轮车呗！"
说着掀开盖布，露出二十个白胖炊饼，"今早新磨的面粉，走新官道从府城运来的，真特娘的快！"
玄尚义站在望江楼上，望着蜿蜒如银链的官道笑而不语。侍卫捧着密信上前："三殿下今早摔了最爱的钧窑茶具，说要..."
"要给我那好弟弟送份大礼？"玄尚义指尖轻叩栏杆，"去库房取十车水泥，就说给三弟修个摔茶碗的台子。"
忽然瞥见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林焱正蹲在路边教孩童用水泥捏小马，朝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
江风掠过楼檐铜铃，叮咚声里混着孩童清脆的笑。玄尚义望着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队，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和弟弟在御花园埋下的那坛桂花酿。
坛子上刻着的"四海承平"四个字，在记忆里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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