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梁敖抬了抬眼皮，说道，“有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
梁敖的手指在战术板上轻轻敲击，金属板发出的脆响在空旷的体育馆里格外清晰。
“你觉得，职业和我们比起来算什么？”梁敖突然问道。
“啊？”杜沉有些懵。
梁敖的眼睛微微眯起，继续说道：“你最近很浮躁。”
“我……”杜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应该知道我让高元浩去美国的事了吧。”梁敖问道。
杜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让高元浩去美国，而不让你去。”梁敖盯着杜沉，“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为什么。”
夕阳从高处的气窗斜斜照进来，在杜沉的球衣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把护腕摘了。"梁敖突然说。
杜沉愣了下，低头扯掉左手腕的黑色护腕。这是他上个月刚买的限量款，能实时监测心率。
汗水浸透的腕带在器材箱上留下深色水渍。
"知道为什么职业球员热身要绑弹力带吗？"梁敖从器材室拖出个半人高的黑色箱子，金属锁扣弹开的瞬间，杜沉闻到淡淡的橡胶味。
没等回答，教练已经抖开五条不同颜色的弹力带："红色20磅，橘色30，黄色40，绿色50，蓝色60。现在做横向滑步，从红到蓝。"
杜沉撇撇嘴，这种基础训练他从初中就开始做了。但当第一条红色弹力带勒住大腿时，他忽然发现带子末端连着体育馆顶棚的滑轮组。
梁敖正在调试墙上的电子计时器，液晶屏泛着幽蓝的光。
"准备——"
哔！
杜沉刚迈出左腿就差点摔倒。
滑轮组传来的阻力完全打乱了他的平衡，这不是普通的横向移动，而是需要对抗来自斜上方的拉力。
红色带子像条火蛇缠着他的大腿，每次蹬地都要多花三倍力气。
"重心下沉！"梁敖的吼声混着计时器的滴答声，"你以为职业联赛的防守是过家家？"
当换到蓝色弹力带时，杜沉的球衣已经能拧出水。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视野里晃动着梁敖递来的能量饮料。
易拉罐外壁凝结的水珠滴在木地板上，转眼就被暖气蒸发了。
"这才到40%阻力。"教练用脚尖踢了踢滑轮组，"知道CBA体测用的专业设备是多少磅吗？"
他竖起两根手指，"200磅起。"
杜沉呛了口饮料，碳酸气泡刺激着喉管。
墙上的大合照正对着他，观众席上，成片的球探的照片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那些欢呼声突然变得很遥远，掌心的茧子摩擦着易拉罐，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你是不是觉得有很多球探关注你，你就一定能打出名堂？”
"看这个。"梁敖掏出手机，视频里穿着京都队11号球衣的年轻人正在练习折返跑。
镜头拉近时，能清楚看到他小腿上暴起的青筋像老树的根系。
"徐杰，上赛季最佳新秀。"教练按下暂停键，"他每天要绑着80磅阻力带练两小时滑步。"
（作者忘了徐杰是哪个队的了，希望没写错）
杜沉盯着屏幕上汗如雨下的身影。
他记得这个球员，上个月对粤省龙狮的比赛中，这个比自己还矮5公分的后卫，硬是盖了对方中锋两个帽。
"现在做V字卷腹。"梁敖不知从哪搬来张特制长凳，45度倾斜的椅背上布满感应器，"看到这些红灯了吗？碰到才会灭。"
杜沉躺上去的瞬间就后悔了。
每当他要触碰到腹部感应器时，长凳就会轻微晃动，像海浪中颠簸的小船。
第三次尝试时他差点扭到腰，冷汗顺着脊椎流进运动短裤。
"核心力量不是摆pose。"梁敖单手按住摇晃的长凳，"想象你在突破时被人撞到腰，还能保持投篮手型吗？"
当感应器终于全部熄灭，杜沉瘫在长凳上剧烈咳嗽。
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他睁不开眼，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听见器材箱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
"最后一项。"梁敖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暗室投篮。"
所有照明突然熄灭。
杜沉慌乱中抓住长凳边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炸响。
远处亮起一点微光，篮筐轮廓在三十米外若隐若现，像悬在夜空中的月亮。
"这是职业球队用来训练空间感的。"梁敖的声音带着回响，"记住，当主场观众席全部熄灯时，篮筐不会等你适应黑暗。"
杜沉运了两下球，橡胶地板的震动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第一次出手直接三不沾，篮球砸在防护垫上的声音像记耳光。
他摸到球时发现表面涂了特制涂料，滑得像刚捞起来的鲶鱼。
第十七个球终于擦到篮网。当啷一声，篮筐周围的环形灯带骤然亮起，晃得他抬手遮挡。
电子记分牌猩红的数字跳动着：17投1中。
"上个月上海队试训，有个青训球员在这项测试投出26%命中率。"梁敖打开顶灯，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他们开出的合同是年薪80万，但只能从替补打起。"
杜沉用球衣下摆擦脸，布料摩擦过眼皮火辣辣地疼。
他想起上周收到的四份offer，最好那份开价百万年薪。
是龙狮给的。
此刻那些数字在电子屏的红光里扭曲变形，像烧红的铁签刺进视网膜。
"觉得委屈？"教练突然掐住他的后颈，拇指按在突起的脊椎骨上，"当年我在华夏超级联赛踢次级联赛，整整六个月没进大名单。每天训练完就躲在更衣室，用绷带缠着冰袋敷膝盖。"
杜沉闻到淡淡的药油味，教练掌心的茧子刮得他皮肤发痒。
荣誉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暮色完全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
“你的路还很远！”梁敖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内心在浮躁些什么。”
说完，梁敖将手摸进口袋，摸出一根烟，却没有自己点上。
他递给了杜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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