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今天军爷不在吗？”
趁“他”吃饭的功夫，春四娘和“他”闲聊起来。这贵人看上去冷冰冰，其实人很好哩，并不会看不起，他们这些讨生活的穷苦人。
“嗯。我哥还忙着，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他”夹了一块最肥的鱼肚子，淡淡道。
说罢，“他”似乎想起什么，看向春四娘：“世道不太平，最近五湖十八河的“水蝗”越来越多，他们商船军货分不清楚，很可能会来找你们这些渔家麻烦。你和春四爹，有没有考虑到陆地上生活？”
乍一听这话，春四娘先是一愣，然后面露凄苦、犹疑。
看得出她有些心动，但这种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儿说得准？还得春四爹拿主意。但春四爹几代人在江上讨生活，估计早就不知道，该如何在岸上生活了。
“他”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对春四娘道：“我很喜欢你烧的鱼，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府上，做个专门烧鱼的厨娘吗？”
“他”眼神又落在一边的春四身上，见小姑娘脸颊红扑扑地看着“他”，继续道：“你若不放心春四、春申两姐弟，可以把他们带着。春四爹有把子力气，可以到我府上做些体力活儿，你们一家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春四娘一听这话，哪儿还有什么顾虑？给贵人当仆役，虽是伺候人的活儿，但也比他们在船上风里来雨里去，还要防备“水蝗”安稳。当即便想同意。
但她想到春四爹，还是犹豫了一下，说：“贵人大恩，我当然愿意。可这到底得和他爹商量一下，让他爹拿主意。”
“他”一听，“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不再说话。
春四娘窥贵人脸色，见贵人没有生气，又道：“其实我和他爹在哪儿生活，都不要紧。主要是春四。”
“春四大了，我盼她嫁到岸上去，免得这辈子都在船上吃苦。”
“贵人要不嫌这丫头粗鄙，您就开恩，收她当个丫鬟也好。将来不拘配个小厮、马夫，我只盼她安稳。”
这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淳朴女人，或许没什么见识，却真心实意为自己女儿考虑。
即便是“他”，也不禁动容。
所以“他”略一点头，“那你们再考虑一下。我今晚会派两个亲兵过来。如果你们愿意到我府上，就收拾细软，跟他们走；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以后还会来你这吃鱼。”
春四娘大喜，连连应下，又叫“他”多吃鱼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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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过饭，起身要走，见江岸上有一群孩子，正往江里丢石子。
江岸上还有一人，像个乞丐。孩子们手上的石子，丢到他身边，他也没反应。孩子们见了，就开始把石子往他身上丢，边丢还边围着他唱：“懒要饭，饿肚皮，铜板滚进长江里……”
有个小孩儿，把石子丢到乞丐头上，惊醒了乞丐。乞丐一转头，孩子们便四散而逃。只剩一个小孩儿，还在朝乞丐丢石子，可每次都丢不中，看着有些傻乎乎的。
“他”认出这小孩儿，是春四的弟弟春申，其他人都叫他“傻申”。春四娘说这孩子反应慢，比其他孩子笨一些，以后大概得靠他姐姐春四多照顾。
“他”之所以对这孩子有印象，不是因为他是春四娘的儿子，而是因为这孩子第一次见“他”，竟然叫“他”——姐姐。
鬼他妈“姐姐”，这孩子眼睛瞎了吗？
“他”本就因自己生的精致昳丽，为了不让人小看，才不得不装得非常高傲冷漠、不近人情的脸孔，一下就如同真正的西伯利亚大寒流，在这艘不大的渔船上，下起了暴风雪。
吓得春四娘，搂着春申瑟瑟发抖，唯恐“他”叫亲兵，把春申拖下去枪毙。
而“他”也确实叫来了亲兵。
不过不是为了枪毙春申，而是当着春申面，从亲兵手里取过刚买的点心盒，从点心盒里取了两块点心，分给春四娘和春四，一人一块。
就是不给春申。
气得小孩儿嗷嗷哭。
“他”面无表情地对春申冷哼：哭吧，哭也不给你！
似乎嫌对春申的刺激不够，“他”勒令春四娘和春四，马上把点心吃掉，不准留给春申。否则“他”马上让亲兵，把春申提溜出去打一顿——虽然“他”并不会这么做，但只要能吓住春四娘和春四就好。
春四娘和春四，不敢不从，只得当春申面，把点心吃了。
不得不说，沙市老字号的点心，味道真不错。春四娘和春四，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春申一看，他娘和姐姐，三两口就把点心吃了，连点儿点心渣都没留下，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整个码头都能听见。
“他”非常满意，居高临下瞥了眼小破孩儿春申，和春四娘约定下次来吃饭的时间，就迤迤然走了。
之后再见春申，这傻乎乎的小孩儿，就会乖乖喊“他”哥哥了，看起来“他”的教育（春四娘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不过，当“他”数日后，和解九吃饭，把这事儿说给解九听时，可恶的当家人，非但不和“他”同仇敌忾，还笑“他”这么大人，还要和孩子计较？
可恶！
“他”当时饭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冷着脸喊了解九一句——“妹妹”。
而且，之后整整三个月，每逢见到解九，无论何种场合，“他”必是一句“九妹”。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
解九在“他”眼里，勉强算头斯文的帅“猪”。“他”这么喊他，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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