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渗入青瓦，藏书阁檐角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林清雪贴着朱漆廊柱屏住呼吸，掌心的冰晶凝成薄刃——她已经蹲守了三夜，誓要揪出那个总在丑时翻动禁书区的黑影。
阁楼深处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她掐诀隐去气息，足尖点在《青云剑谱》的书架上，透过《仙界奇珍录》的缝隙窥见一道佝偻身影。那人指尖燃着幽绿磷火，正将《镇妖渊纪年》的书页一张张喂给腰间布袋。
"咔嚓。"
林清雪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布袋吞下纸页时鼓出人脸轮廓，那分明是失踪半月的药庐杂役阿福！
黑影突然转头，磷火映出兜帽下溃烂的半张脸。林清雪袖中冰刃刚要射出，斜刺里闪过一抹银光——半块桂花糕破空而来，精准砸中黑影后颈。
"大半夜的，"戏谑嗓音在梁上响起，"偷书也不带点下酒菜？"
苏逸尘倒挂在房梁啃鸡腿，油星子淅淅沥沥滴在《双修秘术详解》封面上。他脸上扣着张粗制滥造的狐狸面具，右眼洞还插着根鸡骨头。
黑影发出非人的嘶吼，布袋猛然涨成丈余。数百张人脸喷涌而出，每张嘴里都衔着截血淋淋的指骨。林清雪被腐臭味熏得几欲作呕，却见苏逸尘弹指将鸡腿骨射入最近的人脸口中。
"嘎嘣！"
人脸嚼碎骨头的瞬间，苏逸尘凌空画符。油渍在虚空凝成金色锁链，将人脸串成糖葫芦。他翻身落地时踩到自己的衣带，踉跄着撞翻《炼丹火候全解》的书架，正好压住试图逃窜的黑影。
"劳驾，"他扭头冲林清雪眨眼，"《御风诀》第三卷在哪儿？"
林清雪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本能地指向东南角。苏逸尘抄起书卷抡圆了砸向人脸，泛黄的书页突然燃起青焰，将人脸烧得吱哇乱叫。
"果然要用初版，"他啧啧称奇，"再版把离火符画错了。"
黑影趁机炸成漫天纸屑。苏逸尘拽着林清雪滚进《阵法大全》的书架夹缝，纸屑如刀锋掠过他们头顶，将《仙界服饰鉴赏》切成碎片。
"闭眼。"他忽然捂住林清雪双眼。
鎏金纹路从指缝渗出，林清雪听见梵音般的剑鸣。等强光消散时，满地纸屑正化作黑蛾扑向窗外明月，苏逸尘面具歪斜地倚着《妖兽图鉴》打哈欠，脚边散落着桂花糕碎屑。
"你......"林清雪盯着他破损袖口露出的妖纹。
"我什么？"苏逸尘用《菜谱大全》扇风，"睡不着来借两本话本子。"
林清雪踢开脚边的《傀儡术精要》，忽然愣住——被苏逸尘撞翻的书架底部，赫然印着朵黑莲图案，与昨夜镇妖渊岩壁上的如出一辙。
警报声突兀响起。苏逸尘脸色骤变，拎小鸡似的提起林清雪跃出窗外。他们刚才的位置被剑气轰出焦坑，戒律堂长老的怒吼震得瓦片簌簌坠落："又是你！"
"快跑！"苏逸尘往林清雪怀里塞了包东西，"被抓住就说来偷《冰魄玄体修炼指南》！"
林清雪在树丛里蹲到腿麻才敢低头——油纸包里是半块沾着牙印的桂花糕，糕体嵌着枚黑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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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梆子敲过，苏逸尘翘着腿躺在藏书阁屋顶。他指尖把玩着从布袋里摸出的玉牌，正面刻着"天煞"二字。月光忽然被阴影笼罩，云鹤真人倒挂着出现在他面前，酒葫芦滴滴答答漏着琼浆。
"用《清心咒》当厕纸，"老道打了个酒嗝，"用《御剑诀》垫桌脚，现在又拿《镇魔录》点烟......"
"师父，"苏逸尘弹飞玉牌，"您当年把我从狼窝捡回来时，可没说还得带孩子。"
云鹤真人接住玉牌，醉眼忽然清明："黑莲噬魂术，墨家的手笔。"
"墨无渊比我想的着急。"苏逸尘扯下面具，露出脖颈蔓延的妖纹，"镇妖渊第七层的封印，怕是撑不过下个朔月。"
老道突然将酒葫芦砸向他眉心。苏逸尘翻身躲过，葫芦在瓦片上砸出的裂痕，恰好是北斗七星的轨迹。
"带着那小丫头。"云鹤真人鼾声如雷前嘟囔，"冰魄玄体镇得住你的妖血......"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林清雪攥着桂花糕推开草庐门。苏逸尘四仰八叉地睡在《仙界美食图谱》堆里，怀里抱着个焦黑的炼丹炉。她悄悄掀开他袖口——昨晚的妖纹消失无踪，只剩道蚊子包似的红痕。
"看够没？"苏逸尘忽然睁眼，"砒霜糕好吃吗？"
林清雪吓得倒退三步，怀里的《冰魄玄体修炼指南》掉在地上。书页自行翻开，泛黄的空白处写满批注——"放屁！胡扯！不如多加二钱辣椒面！"
"那是楚凌霄的笔记。"苏逸尘抠着脚丫子，"他小时候也以为自己是冰魄玄体。"
"那真正的修炼方法......"
"喏。"苏逸尘扔来本《母猪的产后护理》。
林清雪刚要发作，突然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残破的符纸。冰魄玄体自发运转，符纸上浮现出她昨夜见过的鎏金纹路——那分明是苏逸尘镇压魔物时用的咒印。
晨钟响彻云霄时，她终于注意到苏逸尘左手小指缺失的指甲盖。缺口处结着血痂，形状恰似黑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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