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林陌正在琴房修改研究生毕业作品的最后一个乐章。
窗外雪花纷扬，像极了那年山巅的雪。
"在想什么？"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热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
林陌仰头，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臂弯里搭着一条驼色围巾，温柔谦逊。
"下雪了。"林陌指向窗外，"我在想……要不要再去一次那座山。"
银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林陌说的是哪座山——改变他们所有人命运的地方。
"现在封山了。"他轻声道，却在看到林陌眼中闪过的失落时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带你从另一条路上山。"
林陌的眼睛亮起来，像坠入了星子："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银笑着用围巾裹住她的脖子，"但要穿暖和些，你现在的体质可不如从前。"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到了江城，偷偷溜进了神山，从侧面隐蔽的老石阶上爬了上去，回头就能俯瞰整个江城，却又避开了主峰的寒风。
夕阳西沉，将雪地染成金粉色。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她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替别人求生，现在那些痕迹早就什么都不剩了，但命运的轨迹却因此潜移默化的改变。
"我们堆一个雪人吧。"林陌蹲下身，捧起一抔雪：“在新疆那座雪山上时，我们两个也堆了雪人，不过有些丑，这一次可要好好堆呀！”
银跟着蹲下，两人的手在雪中不时相触。林陌的手很快冻得通红，银便握住它们呵气取暖。
夕阳完全沉没时，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立在崖边，用松果做眼睛，树枝当手臂。
宋清如靠在银怀里，说：“好看！”
银笑着，替她暖手。
"的确好看。"银忽然往前一步，指尖泛起微弱的银光。他在雪人头顶轻轻一点，整个雪人瞬间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晶，缓缓缩小。
"这是……"林陌惊讶地伸手触碰，雪人落在了她的手里，比曾经的那个还要精致可爱。
银抱住她，人类身上的温暖让他餍足："他就像我对你的爱意，永远不会消失。"
宋清如也抱紧了他。
她说不上自己现在有多幸福，心底好像炸烟花，噼里啪啦的泛着光。
——
下山了，两个人准备回去，宋清如刚拉开车门，忽然一阵眩晕，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清如！"银迅速扶住她，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可能是……爬山太累了。"林陌勉强笑笑，却忍不住干呕起来。
银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握住林陌的手腕，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
下一秒，他的眼睛瞪大，淡色的瞳孔微微颤抖。
"怎么了？"林陌担忧地问。
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怀孕了。"
"什么？"林陌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月左右。"银的手小心翼翼覆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满眼都是震惊，这个天神被吓坏了。
"是我们的孩子。"
林陌呆立在雪地里，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像一份雪山馈赠的奇迹，悄然降临在他们以为已经圆满的生活中。
她又，重新拥有了一个孩子。
银突然单膝跪在雪地上，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像个虔诚的信徒。月光洒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映出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才两个月，你能听到什么嘛！"林陌忍不住笑。
“心跳，她的，你的，”
林陌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着两颗心脏隔着衣物的共鸣。
这一刻，所有的伤痛都被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冲淡，就像冬雪终将消融，而春天总会到来。
——
医学院图书馆里，沈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作为大一新生，期末考试的压力让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他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决定去校外咖啡厅换换脑子。
刚走出图书馆大门，一阵寒风夹着雪花扑面而来。沈源裹紧大衣，低头快步前行，却在拐角处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他慌忙道歉，抬头看见一个女孩儿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
"没关系。"林陌微笑着摆摆手，身旁的男人立刻扶住了她。
沈砚怔住了。
这是那个叫林陌的学姐，她的腰身比夏天时丰腴了一些，脸色红润，裹着白色羽绒服，围巾下露出一张清丽的脸。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狠狠抽痛起来，一股莫名的疼感席卷全身。
"您……没事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林陌摇摇头，却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也愣了一下，她回头对银说：我们走吧。
她身旁的男人手臂保护性地环住她的肩膀："你慢一些，宋清如，你总是这么横冲直撞，不顾孩子也要顾你自己。"
宋清如。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沈源记忆深处的某个匣子。毫无缘由的，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对不起……"他仓皇地抹去泪水，转身离开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林陌没在意，轻拉住丈夫的手："银，我们走吧。"
沈源拐进另一处走廊，却没有离开，而是看着名叫银的男人小心搀扶她离开。
两人已经走远，背影在雪中渐渐模糊。
他捂住发疼的胸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源！发什么呆呢？"同学从后面拍他肩膀，"走啊，不是说好一起去喝咖啡？"
沈念勉强笑笑，跟着同学走向了远处。
三个人的声音背道而驰，再也没有回头。
远处，天神婆婆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手中的拐杖轻敲地面，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中的话：
"缘起缘灭，至此圆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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