蠹虫。
他站起身,让亲兵把金条搬走,自己往外走。城防还没巡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王甫走出大帐,穿过军营,沿着辕门一路往城墙走去。夕阳已经西斜,城头的风更冷了。
他刚登上城墙,就看见一个穿白衣的身影站在垛口边。
李青。
王甫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背着手,看着城下的书生。
他穿着一身白衣,衣角在风里飘扬,头上戴着方巾。两个书童站在他身后,一个捧着书卷,一个提着竹篮,篮子里放着文房四宝。
王甫站在他旁边,一身戎装,满身尘土。
王将军,此言差矣!李青摇头,声音洪亮,带着教书先生的腔调,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汝看这城下,杀气腾腾,有违天和。为何不于城外设一讲台,待我前去,晓以大义,必能令那南贼幡然醒悟,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王甫看着他,沉默了一下。
李大人高见。他声音很平,只是刀剑无眼,还请大人暂且安歇,待末将先挫其锐气,再请大人出马不迟。
无妨!无妨!李青摆摆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古之名士,不过三寸之舌,便能令万军退去。李某虽不敢与先贤并论,但这舌战之能,还是有几分的。
他越说越兴奋,拍了拍城墙。
再说了,这南贼虽然势大,但终究是叛军,名不正则言不顺。李某出城,引圣贤大义,说忠君之理,何愁他们不降?
王甫盯着他。
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书呆子,眼睛里全是幻想。
他拱了拱手:李大人说得是。只是眼下南贼尚未来攻,大人不妨先歇息几日,养足精神,待贼军临城,再请大人出马,如何?
也好,也好。李青捋了捋胡须,那李某就先去拟一份劝降文书,届时当众宣读,必能震慑贼心。
他转身,带着两个书童下了城墙。
王甫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身旁的统领小声说:大人,这位李大人,是不是……
别让他出城。王甫说,半步都不行。
他转身,看向城外北面的官道。周平来了,钱林来了,李青也来了。还差一个孙耀。
王甫按着刀柄,等着最后那支援军。
此时,辰州以北三十里。
杜原抬手,队伍停下。
五千人齐刷刷地站住,没有一丝杂音。
原地歇息。杜原说。
士卒们散开,坐在路边,卸下背上的包袱,解开盔甲的扣子。有人掏出干粮啃起来,有人靠着树闭目养神。
但没有人交头接耳。
杜原下了马,走到队伍前面。
都听好了。
你们不是破阵军。你们是朔州的兵,是一群没打过仗的地方州军。
士卒们抬起头,看着他。
待会儿见了辰州的兵,都给我拿出地方州军的样子来。杜原指着他们,眼神要躲闪,走路要松垮,队伍要乱,听懂了吗?
听懂了!五千人齐声应道。
再说一遍。杜原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冷了下来,谁要是让王甫看出破绽,坏了主公的大事,杜某的刀,不认人。
杜原点了点头。
起来,走。
士卒们站起身,重新列队。
但这一次,队伍松垮了。
有人走得慢了半拍,有人斜挎着刀,有人低着头,眼神闪躲。队列不再整齐,脚步不再划一。
从一群沉默的狼,变成了一群懒洋洋的羊。
孙耀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
他咽了口唾沫,手攥紧了缰绳。
杜原翻身上马,瞥了他一眼。
大人,该笑了。
孙耀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对,就这样。杜原看着前方的路,辰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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