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破奴闻言侧头看她被烧得泛红的耳尖，骨节分明的手指蜷了蜷。他想上前帮她擦泪，指尖靠近她脸颊时却被她眼里破碎的光刺痛，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两次，终是垂手攥紧了衣摆。
檐角铜铃被狂风吹得叮当乱响，他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银线绣的缠枝纹。
半晌，那只手才落下去。
钟艾滚烫的脸碰到个冰凉的指尖，睫毛颤动着掀起，琥珀色瞳孔映出破奴紧绷的下颌线，“我的头好痛。”她气声呢喃，鼻尖沁着细汗，话音未落便像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去。
狂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棂，破奴箭步上前接住她。少女滚烫的额头贴上他颈侧，烧红的鼻尖无意识蹭过他锁骨。他单膝跪地将人打横抱起，墨色锦缎袍摆扫过青砖地面，腰间青铜铃铛随着急促步伐响成乱章。
他身上的黑色鬼气忽然四散，吴阿姨几人感受到破奴的召唤，手里的东西哐当坠地，几个佣人身影如烟消散在穿堂风中。
停车场里，彭闪闪踩着及膝高跟靴跳下车，玫红色大衣在雪地里炸开一抹艳色。她狐疑地眯起杏眼，看着庭院上空盘旋的灰雾：“奇怪了，这是什么情况？”镶着碎钻的指甲戳了戳身旁的黑狐。
黑衣少女抱臂倚着车顶，银铃铛在腰间叮咚作响：“钟宅是鬼宅，有鬼气……也很正常吧。”
“什么鬼宅？这是钟家的房子，又不是那个破奴……”彭闪闪话到此处，忽然噎住，细想黑狐的话，换个角度好像按她这么说也很正常。
她弯下腰去，从车上拿自己带的礼物。
“上次有鬼气还是钟艾受伤，不知道这次她又怎么了。”黑狐看着彭闪闪弯下的腰线，慢悠悠提醒道。
彭闪闪听了这话猛地从车里钻出来，重重把车门关上，便朝着钟艾卧室跑。
卧室里。
卧室地暖蒸得人发闷，钟艾身上的冷意被消解，但是发烧带来的灼热感却越来越多，她陷在鹅绒被里，冰袋在额头化出水痕，脖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破奴立在床侧阴影中，修长手指结印时带起细微气流，悬空的祝由符却像枯叶般飘落。
他抿紧薄唇，腕间青筋暴起。
什么时候，连祝由符都对钟艾没作用了？
郑阿姨忽然接了个电话，跑去大门处迎接方医生。
头脑彻底昏沉之后，钟艾的情绪反而好了一些，她脑子里那些激荡的焦虑感终于安静了一点，现在她只能对目光所及的东西发出反应。
“你这个青铜铃，真好看。”钟艾忽然睁着雾蒙蒙的眼睛，伸手攥住悬在眼前的铃铛。鎏金纹路硌着掌心，沁凉触感让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吴阿姨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青铜铃不能离开破奴的身体，一旦拽下，破奴的鬼气将彻底掩盖不住，到时候，恐怕钟宅会整日埋在黑色鬼气之下。
她把手里的冰袋收回，握住了钟艾的手腕想哄她放手，却忽然感受到头顶一股凉意，一抬头，破奴朝她冷冷的摇了摇头。
她忙不迭把手放下，继续尽职尽责帮钟艾降温。
钟艾头痛欲裂，感觉自己一半得身体在南极一半的身体在赤道，冷热交替着，十分折磨。
院外突然炸开高跟鞋脆响，彭闪闪裹着风雪冲进来，香奈儿礼盒砸在地毯上弹了两弹。她珊瑚色指甲掐进钟艾小臂：“小艾！！！”
彭闪闪看到了钟艾要死不活得样子，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上次离开时好不容易养好病，这次回来，她居然看起来比上次还痛苦几分：发丝凌乱，眼眶通红，手臂上脸上都是退烧贴，而且比上次离开还瘦了一些。
她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得时间流逝速度是不是和钟宅不一样，自己那不是刚走了没几天么，怎么钟艾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被折磨了好几年？
钟艾的手从青铜铃上被拽了下来，昏沉中伸手去抓，一时用力，青铜铃竟被她拽了下来，铃铛坠地那声清响惊得窗棂震颤，庭院古槐上的积雪簌簌砸落。
彭闪闪没注意身旁其他人，眼睛只盯着好友：“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她说着，捏了捏钟艾的手腕表达愤怒。
钟艾回过神，看着彭闪闪笑：“只是感冒啦，没事的，看起来吓人而已……”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啊啊啊！！！鬼啊！！！”
钟艾和彭闪闪从没听过如此尖厉的声音，不约而同看向窗外，不知为何，窗户居然被一阵阵黑气围住，钟艾皱着眉猛地回头，被眼前景象吓得僵在了原地。
黑雾像泼墨般漫过窗棂，她看见破奴垂落的发丝间隐约露出森白骨节，月光透过他半透明的手掌在地面投下蛛网似的裂痕。
吴阿姨佝偻着背缩在墙角，鞋尖渗出了暗色水渍。
黑狐感受到环境变化，一身铃铛晃着便出现在了彭闪闪身边，看到周围的情况，有些惊讶，但她迅速锁定了地上的青铜铃，忙喊：“钟艾，这个法器要你帮他戴，否则他就会永远这个样子，我先去帮你们拦住那几个人！”黑狐听到那几个人的喊声越来越远，生怕他们跑出宅门。
“要命了！应该是方医生和助理们，你把这个戴上！”彭闪闪抄起铃铛塞进钟艾汗湿的掌心，镶着水钻的手机从大衣口袋滑落也顾不上捡。
她提着裙摆往外跑时，瞥见廊下石灯笼里跃动的幽蓝火苗，鞋跟差点卡进地砖缝隙。
等她彻底走了出去，才发现所有的佣人们此刻都呆滞的站在原地，一身白骨，脖子上挂着个面目不清的头，她心里默默为方医生祈祷着，朝大门方向跑去。
跑出东花园她才发现人影，只见方医生抱着药箱跌坐在照壁前，镜片歪斜地挂在鼻梁上。
3个助理小姑娘攥着他的白大褂尖叫，医用棉签洒了满地。
黑狐甩出腰间银链缠住院门铜环，铃铛声织成密网拦住翻涌的黑雾。
彭闪闪冲过去时，看见老槐树枝桠间垂落半截褪色的祈福带，在阴风里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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