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两位殿下最灰头土脸的忙碌之夜。
也是柳越看到眼乱的一夜。
新阳爬来人间，三只小家伙有惊无险活着降世。
万幸，母子平安。
江澜擦过额上汗，江期安席地而坐稍作休息。
别说，虽然挺累，但两位殿下还挺有成就感。
这石窟半埋地下，外面又多有野草藤萝遮盖露外缝隙，其实还算隐蔽
——所以来寻太子的人找了一夜，搜了满山。
“太子殿下。”
外面传来叶子的呼唤。
他正被左右的国君与国母亲信侍卫架在中间，后面也跟了不少人，但更多的是不知道太子已经被找到的人还在寻山。
江澜扶起江期安，两位殿下最后一起看了一眼雌性霄狸和她的三只皱皱巴巴无毛新生粉色幼崽。
这一坛半人高的大补兽奶被留下了。
算是两位殿下给的贺礼。
洞窟丛生的植物被撩开，流金晨阳争先恐后进来，投下两位殿下互相搀扶的清影，投给将幼崽团团围在中间休憩的霄狸。
幼崽们一起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束光，虽然尚且睁不开眼，但细细的叫声是它们来到人世间的最好宣言。
空山新雨，洗尽尘浊。
暖阳恣意，明光被平等赠与万物。
昨夜，平安。
…………
希安三十九年，西朝攻破东朝皇城，版图正式归为一体。
天下，迎来久违的大一统。
希安四十九年，国君江漓因过度操劳病逝，享年六十九岁，离世容颜停驻三十左右。
同年，先帝一纸诏书废除妻妾陪葬制度，立皇太子江期安为帝。
父死子继，新帝继位，改年号为“河安”，意为——山河永安。
新帝继位第一年，追封先帝为“西安帝”。
以此赞颂先帝中心宅仁，修己宁民。
现世安稳、五谷丰登又三年。
皇太后夜裳悦郁结于心，药石无医，病逝于殿。享年六十九岁，离世容颜停驻三十左右。
同年，追封皇太后为“德安皇后”并与西安帝正式合葬。
生同衾，死同穴。
年少夫妻，情深似海，互持白首。
泉下重逢。
相敬如宾共掌朝堂天下的帝后除此，便再无人。
佳话流芳千年，戏曲改编了一折又一折，至今传唱台上。
…………
新任国君手握文书发呆。
记忆里，皇太后病容憔悴到不成样子。
她不愿让孩儿见到自己如今这番面容，只能隔着床帐，述说与先帝离心的这些年。
妻妾陪葬制度延续千百代，断在先帝一纸诏书。
——泪眼无声。
心，绞痛。
皇太后哑然:“人诞于世，浮萍定根。”
“尘缘交错，浮生百年。”
“吾儿，为娘览尽此生遗憾繁多，此中之最……当属将你父皇推给众人。”
“他们说，‘你为一国之母，当为国想’，不可私心过盛，只准许自己守在国君身侧。”
“这世间，总会有人劝主母大度。”
“为娘自小受过的女师教导也类此说辞。”
闭眼，旧人浮影，水光滑落。
“是为娘错了……错估了先帝的心，错从了时代的锁。”
所以……
“不要太拘束于现有，不要为自己徒添遗憾。”
吾儿，唯愿你得遇良人，此生顺遂。
莫效双亲。
…………
“陛下，您的朝臣来了一波又一波，您到底管不管？”
七殿下国破，但他本人倒是觉得无所谓。
这天下要的是明主，具体是来自东朝还是西朝其实并不重要。
江澜实在是被扰得烦了，江期安这后宫这么大，继位几年居然都还是空的，独有他一人还一直挂着个面首的身份。
传闻中被国君从太子时期盛宠至今的某位面首是真的要无语死了:
“这‘祸水’的头衔我到底何时能摘？还有您不选秀女是想等着自己有孕延续香火吗？”
国君回神，又想逗逗他:“我倒是想……”
江澜: “……”
“孩子谁的？”
话题转向让人措不及防，国君一时之间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江澜敛了笑意，撑桌靠近:
“问您呢，陛下，您倒是想？那孩子总归有个爹吧，难不成您想成为现世桃花全部独身进行？”
桃花雌雄同株，可以进行自我授粉。
继位后的这些年，江期安变得越发沉稳内敛，江澜倒是完全相反，仗着国君宠他，人的脾气也越活越回去，越发大胆没边儿。
这等不敬之言，换做旁人此时已经被拖下去挨板子了。
但面前的人是江澜，国君选择一笑置之。
“越发无礼了……”国君一指推他脑勺，给人稍微往后推远。
江澜挑眉，好像在说:
事到如今还整日逗弄，真以为我会一直那么好欺负？
是了，一个人被逗了太久，该摸索出的反套路已经摸索得差不多了。
江澜还是成长了。
就是成长的方向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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