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的思绪被这股香气打断。
胤禩手上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他直接向胤禟告辞，转身离去，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觉得好弟弟一定会答应他的，到时候会给他送银票。
胤禟看着八哥的背影，他陷入了回忆。
多年前，八岁的胤禟蜷缩着身体，浑身湿漉漉的。
那天，他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冰冷的池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八哥对着他伸出了手。
胤禟记得，八哥的月白衣袖在水中被泥水染得斑驳不堪，但他的手却坚定而有力的拉住了他。
那时候下着雨，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片细雾。
八岁的胤禟在池塘里拼命扑腾着，他的右脚的云纹靴不知何时已经脱落，消失在了池塘的某个角落。
他的身体在水中上下起伏，恐惧和寒冷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时候胤禟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胤禩的半个身子探出栏杆，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九弟，抓住。”
胤禩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微弱，但胤禟却听得清清楚楚。
胤禟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已经冻得发白的手指，艰难地一只脚上了岸。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安全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脚下一滑，又跌了进去，呛了口水。
"九弟当心。"
胤禩呼道，声音在大雨中显得有些凄厉，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稳稳地站在岸边，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拉住胤禟。
“九弟快上来，当心着凉。”胤禩的声音中透露出关切。
那把油纸伞的伞面上，绘着精美的并蒂莲图案，雨水却顺着伞骨倾泻而下，全部浇在了胤禩的肩头，浸湿了他的衣衫。
到后面那把伞直接落在地上，胤禟奋力挣扎着，胤禩用两只手把九阿哥拉着，终于他被胤禩从水中捞了上来。
胤禟看着胤禩为了救自己而被淋湿，心中感动不已。
当他咳着水，狼狈不堪地躺在岸边时，恰好听到胤禩在指挥下人赶紧去找太医。
那时候胤禟心中充满了对胤禩的感激之情，他觉得这次胤禩对他有救命之恩，无论胤禩以后有什么要求，他都尽量答应。
就这样直到如今，胤禟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着胤禩的索取，而胤禩也越发得寸进尺。
胤禟并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胤禩精心策划的。
胤禩故意制造了这样一个局，让胤禟误以为是他救了自己，从而让胤禟对他感恩戴德，实际上是胤禩的精心谋划。
而胤禩的这个计策无疑是非常成功的，多年来都没有被识破。
胤禩深知胤禟的性格，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才会如此设计。
而胤禟此后的纵容，在胤禩看来，也算是一种默许。
………
………
………
回忆到此结束，胤禟再多的感情也会被一点点磨掉，更何况宜妃的话还炸响在他耳边。
胤禟眼睛死死地盯着掌柜新捧过来的账本，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上个月的一幕，胤禩说要给良嫔贺寿，从他这里支走了整整三千两银子去置办一尊翡翠观音，可至今都还没有归还。
其实，细细算来，八哥每次借了几百上千两，还的次数很少，胤禟借了两三万银子出去，回来的钱应该不到五千两。
“九爷？”掌柜的声音传来，胤禟猛地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朱漆托盘上摊开的账本上。
那账本的最上层，用鲜红的笔墨写着“三千两”的条子，上面的墨香尚未散尽，而胤禩龙飞凤舞的印章和他的落款赫然在目。
胤禟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他的眼前浮现出八哥袖口露出的那串翡翠佛珠，那佛珠在阳光下还泛着油光，是用他用了两千两银子从南方商人手中换来的。
可转头之间，他和八哥出去，被哄了哄，这物件就又到了八哥的手上，而他像个傻瓜一样被八哥哄得团团转。
难道他真的如额娘所说，是个里外不分、好赖不知的糊涂虫吗？
胤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的指尖紧紧地按在账册上，微微颤抖着。
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春也被他的动作惊扰，泛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掌柜的手捧着算盘，他的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原本应该清脆的算珠碰撞声此刻也变得有些杂乱无章。
“八爷这月又支了四千两……”掌柜的声音有些发颤，“主子，要是八阿哥再来，咱们账上的银子恐怕就已经所剩无几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禟猛地抬手制止。
胤禟的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那只翡翠貔貅，那是去年他生辰时八哥送给他的礼物。
据说这只貔貅是从五台山开过光的，具有辟邪招财的功效。
此刻胤禟看着这只貔貅，却只觉得它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财富。
掌柜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胤禟猛地抓起账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账本与桌面碰撞发出的巨响，让掌柜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随着账本的落地，那只貔貅嘴里含着的金珠也应景的滚落了出来，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胤禟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气急败坏：“八哥的人再来，你就告诉他，醉仙楼要囤冬货，银钱不够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道：“就说是我说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掌柜的，你最好给找几个理由搪塞，别再随便支银子给八哥了，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是”掌柜心里想着这可太好了，眼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但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许不安。
毕竟这位主子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反复无常，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改变主意。
想到这里，掌柜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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