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兰舒，兰舒直直地回望过去，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赤裸裸的嫌弃。
“你那是啥眼神？”
路言弹了弹袖口沾着的烟灰：“等你变强，黄瓜菜都得冻成冰坨子，你先等着吧。”
“我等啥？”兰舒皱眉。
“等着就好了，你话好多。”
“路言！你是不是觉得咱俩很熟了，你装都不装了是吧……”
“话太多。”
“你$%@&……”
天黑透的时候，兰舒摸黑找到了苏逸飞。
推开门直接愣住，屋里大半东西都没了踪影，地上杵着四个胀鼓鼓的大行李。
兰舒嗓子眼动了动，憋出一句：“郭姨，你们这就打算走了？”
郭广霞连忙放下手中捆行李的麻绳，踩着鞋就要下炕去厨房给她洗李子。
“还没呢！闲着也是闲着，提前把东西归置归置，省得临走抓瞎！”
兰舒心头一酸：“什么时候走啊？”
“下个月月中呢。”郭广霞眼睛亮亮的，“舒啊，你也去呗，咱一起去江浦市，你在那开店。”
兰舒讪讪一笑：“确实有这个想法，我得好好计划一下。”
一听兰舒这样说，郭广霞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好孩子，这就对了！年纪轻轻的铆足了劲往前冲就是了，现在不拼啥时候拼，到时候也把坨坨带回去。”
兰舒玩笑道：“我妈让我结婚在家相夫教子。”
郭广霞一下就火了，声音激动道：“她都那么对你，你听她瞎叭叭啥啊！”
兰舒忍住不笑，苏逸飞尴尬地轻咳一声，拉了郭广霞一把：“妈，你说这些干啥……”
郭广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赶紧补救：“小舒，你才二十出头，两个店开的那么好，不着急结婚。要是真结婚你就找我这样的当婆婆，你在外头闯事业，家里洗衣做饭带孩子我全包！要是碰上个爱挑刺的婆婆，事业早晚得黄！”
兰舒干巴巴道：“郭姨，我就开个玩笑……”
“姨也逗你玩呢！”
郭广霞笑着拍她肩膀，眼里满是亲昵，“等着，姨给你洗李子去，干核的，咬一口甜掉牙！”
等郭广霞刚离开，苏逸飞立刻心领神会地轻轻掩上门，压低嗓子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唐淑艳让人给举报了，厂子被查封了，是你干的吗？”
苏逸飞原本舒展的眉毛瞬间拧成疙瘩：“不是。”
“那……会不会是陈燕？”
苏逸飞思忖片刻后笃定地摇头：“不可能是陈燕，她和唐淑艳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只想要钱。她的工资都没要到，举报唐淑艳对她没半分好处！”
这下兰舒也纳闷了，“那会是谁？”
苏逸飞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老魏厂长那几个兄弟，唐淑艳当年从他们手里夺回厂子，闹得满城风雨。新塘县里没人不知道唐淑艳和那帮亲戚仇大了去了。”
对于苏逸飞这个猜测，既合情合理又严丝合缝、兰舒十分认同。
确定不是苏逸飞举报的她就心安了，她不想让无辜的人卷入这场夹杂着沙尘和污泥的暴风雨中。
至于到底是谁举报的唐淑艳，随便吧，与她无关。
制衣厂偷税漏税金额巨大，无论判几年，结果都一样。
曾经的风光彻底成了泡影，往后只能烂在泥里。
人生几十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当一个人开始变得目中无人，自以为是，那灾祸早晚会找上门来。
临走时都九点多了，苏逸飞自然地跟在兰舒身后出了院子，想送她回家。
兰舒指了指胡同外停着的黑色轿车：“路言送我。”
苏逸飞脖子伸得老长，目光复杂地望过去。
昏黄路灯下，路言正靠着车门抽烟，烟圈在夜色里散成雾。
他低声嘟囔：“他回来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兰舒好奇：“之前他就让你跟着我，你们很熟吗？”
“不熟。”苏逸飞反问，“那你们关系很好？”
兰舒没听出苏逸飞话里藏着的小心思，直爽地回：“还行，他这人处久了感觉还挺靠谱的。”
苏逸飞绷着的肩膀一下子松下来，蔫巴巴“哦”了声：“有人送你就行，那我不送了，路上当心点。”
来之前路言有事没送她，两个人就在电话里约好了九点在苏逸飞家门口集合。
一见面，兰舒就直接汇报：“举报人不是苏逸飞，也不是他的学生。”
“我知道。”路言淡淡地应道，语气里并没有一丝意外，反而平静到有点猫腻。
兰舒带着狐疑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你知道不早说。”
“我也是晚上得到了一点点消息，真假有待考究。”
“什么消息？”
路言掩嘴重重咳了两声，明显咳嗽声中带颤音。
兰舒顺嘴问道：“怎么了？下午出去一趟怎么还嘚瑟感冒了呢？”
“你别管我。”路言警惕了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她是什么流感病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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