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绿色档案袋的封条被晨光晒得发脆，苏晚晴的钢笔尖悬在 "职业" 栏上方，蓝黑墨水洇开小团云雾 ——"个体工商户" 四个字棱角分明，像极了顾沉舟战术背心上的 molle 系统卡扣。她忽然想起 1995 年那个暴雨夜，抱着装满布料的蛇皮袋躲在部队门岗，雨衣下的营业执照还带着复印机的温热，门卫登记本上 "顾沉舟家属" 的字迹被雨水晕成浅灰，像团化不开的雾。
"苏老板，您的迁出证明。" 户籍科干事的搪瓷缸子冒着茉莉花香，缸身上 "为人民服务" 的红字映着她新换的银顶针 —— 那是用女儿满月时的弹壳纪念品改制的，内侧刻着 "晴舟制衣" 的商标。笔尖落下的瞬间，缝纫机的嗡鸣突然在耳道里振响，仿佛又看见 23 岁的自己蹲在临时厂房里，就着应急灯给首批婴儿服锁边，顾沉舟的作训服披在肩头，口袋里掉出的弹道计算纸被她用来画剪裁图。
迁户口的队伍在走廊拐了个弯，随军家属们的帆布包上绣着各种部队标识：有的别着 "八一" 字样的弹壳胸针，有的挂着用迷彩布改制的钥匙包。苏晚晴摸出档案袋里的营业执照副本，第 37 次变更记录上盖着最新的 "军嫂创业示范单位" 红章，突然想起上个月顾沉舟帮她核对税务报表时说的话："你的账本比我的作战地图还清楚。" 那时他袖口还沾着弹壳粉，是帮她调试新到的金属检测仪时蹭上的。
户籍系统的老式打印机吐出迁入回执，"驻地落户" 四个字的墨色还未干透，苏晚晴的目光被 "婚姻状况" 栏的 "已婚" 勾住 —— 旁边的电子屏正在播放新闻，新随军政策里 "保障军属就业创业" 的条款被标红，画面扫过她的服装厂车间，随军嫂们的顶针在镜头里连成银色的星河。她突然想起创业初期被举报 "军品外流" 的那个深秋，顾沉舟把弹道计算纸铺在质检台上，用弹壳粉在地图上标出竞争对手的 "火力点"。
"嫂子！" 刚毕业的随军护士举着户口本跑过来，辫梢的弹壳发绳晃出细碎金光，"您看！职业栏能填 ' 护士 ' 了！" 苏晚晴望着女孩领口别着的 "军嫂医疗志愿队" 徽章，想起自己去年给这批护士定制的工作服 —— 袖口特意缝了双层布，方便她们别钢笔和体温表，就像顾沉舟的战术背心总留着备用弹匣位。
走出办公楼时，顾沉舟的作训车停在梧桐树下，车顶还沾着今早拉练的草屑。他递来的保温杯里泡着晒干的艾草，杯底沉着枚 1997 年的弹壳 —— 那是他们拿到第一笔军属创业贷款那天，他在靶场捡的纪念品。"恭喜苏老板，" 他的指尖划过她档案袋上的红章，战术手表的荧光指针扫过她无名指的银顶针戒指，"现在是有编制的 ' 驻地常住人口 ' 了。"
苏晚晴靠在车门上，看阳光穿过他肩章的少校星徽，在迁户回执上投下菱形光斑。远处传来服装厂的下班铃，那是用退役军号改制的，每隔半小时会播放不同的军旅歌曲。她摸出随身带着的弹壳笔记本，最新一页记着新招的 12 名军嫂车工资料，旁边贴着顾沉舟画的 "车间人流疏导图"，用弹道学原理标注了安全出口与设备摆放角度。
"知道吗？" 她晃了晃回执单，墨水味混着保温杯里的艾草香，"当年你妈嫌我 ' 没正经工作 '，现在我的纳税额能换三个三等功勋章了。" 顾沉舟突然笑出声，车载电台里正好响起《打靶归来》的旋律，他从储物箱摸出个小盒 —— 里面是枚新刻的弹壳吊坠，一面是 "随军"，一面是 "落户"，中间用弹道线连成心形。
暮色漫过营区围墙时，苏晚晴在服装厂的公告栏贴上迁户喜报，旁边是新政策里 "军属创业补贴细则"。随军嫂们围着看，有人指着她档案袋上的 "职业" 栏惊叹，有人摸着自己工牌上的 "质检兵" 编号笑。她望着车间里整齐排列的缝纫机，突然发现每台机器的侧方都刻着小小的弹壳图案 —— 那是顾沉舟去年带工兵连来帮忙检修时，用激光刻的 "防伪标记"。
深夜的办公室里，台灯下摊着新的扩产计划书，顾沉舟用红笔在 "员工宿舍" 旁画了个圈："按营区标准盖，每层留两个应急出口。" 苏晚晴咬着笔杆看他标注消防通道，突然想起迁户口时那个户籍干事的话："现在随军家属的档案里，终于不只是 ' 某某家属 ' 了。" 她摸出计算器，键盘上还沾着弹壳粉，屏幕亮起时，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 一个戴着少校肩章，一个别着银顶针，像两枚并排的子弹，稳稳嵌在生活的枪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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