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扳手喷洒的金粉尚未落地，顾长哥突然用膝盖顶住展柜边缘。
金线缠绕的腕骨发出细微震颤，精准弹中摄像机三脚架的调节旋钮——镜头顿时歪斜着对准穹顶炸裂的惊雷。
"王小姐扶稳机器！"他顺势抽回被拽住的右手，指尖拂过直播设备时，三根金丝已悄然缠住王志愿者发烫的手腕，"五禽戏讲究虎扑鹿抵，这角度拍熊晃正好。"
王志愿者正要反驳，缠在腕上的金丝突然传来酥麻感，逼得她踉跄着摆出熊戏起手式。
修复液形成的金粉恰好飘落在她鼻尖，呛得她连连后退三步。
李管理员扣着他的左手突然被温热包裹。
顾长哥翻转手腕，用昨夜针灸时记下的穴位推拿手法，沿着她掌纹轻轻按压："朱砂要配晨露，明天鸡鸣时分在后山老槐树下见。"
穹顶照明恢复的刹那，六角扳手叮当坠地。
顾长哥弯腰拾取时，白大褂衣摆扫过地面金粉，在众人视线盲区勾出个完整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各位见笑。"他直起身时已系好纽扣，从急救箱摸出块艾草香饼点燃，"古籍防潮讲究阴阳调和，方才雷火犯金，用这三年陈艾驱驱湿气。"
王志愿者揉着发麻的手腕凑近直播画面，惊觉弹幕全在刷屏"中医小哥哥好帅"。
她咬牙关掉设备，看着顾长哥走向古籍展柜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晨雾未散的山道上，顾长哥第三次挂断王志愿者的视频邀请。
他蹲在溪边清洗昨夜收集的槐花露，金线在水面划出涟漪，倒映出八个未接来电。
"顾老师！"带着青草香的身影从背后扑来，他侧身避让的瞬间，王志愿者手中的自拍杆重重砸进溪流，"哎呀我新买的云台！"
顾长哥金线缠住石块借力，探身捞起设备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指尖。
王志愿者踮脚在他耳后呵气："听说你要给市立医院捐古籍？
我叔叔可是卫生局的......"
"王小姐知道《千金方》里治癔症的方子吗？"他转身将滴水的自拍杆塞回她怀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虎口穴道，"取朱砂二钱，配雄黄、磁石，用无根水煎煮三刻钟。"
王志愿者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正要甩手，发现手机通讯录里所有捐赠者的号码都变成了乱码。
她抬头时，顾长哥已抱着陶罐走向晨雾中的图书馆，白大褂下摆沾着的槐花瓣正诡异地排成"适可而止"四个篆字。
暮色染红窗棂时，顾长哥在金线编织的经络图上标出第七个红点。
李管理员捧着茶盏倚在门边，看他用针灸模型演示如何说服省中医药学会："您看，督脉通百会穴，就像我们打通市、县、村三级捐赠渠道......"
"顾老师！"门外突然涌进十几个抱着竹筐的村民，晒干的艾草堆里露出《赤脚医生手册》泛黄的封皮，"俺们把家里压箱底的医书都找出来了！"
王志愿者踹开虚掩的木门，手机镜头对准满屋书籍："直播间的家人们看好了！
这就是某些人所谓的古籍捐赠，全是破破烂烂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顾长哥指尖金线正牵引着阳光穿过琉璃瓦，在《黄帝内经》残卷上映出完整的经络图。
直播间弹幕瞬间被"国粹牛逼"刷屏，打赏音效响成一片。
"王小姐来得正好。"顾长哥将最后一筐书码上木架，金线在阴影里勾出捐赠单位名录，"劳驾对着镜头念念这些红头文件？"
月光漫过青石台阶时，李管理员第四次抚平护士服褶皱。
她望着正在锁门的顾长哥，突然扯住他白大褂衣袖："朱砂......朱砂还没配。"
顾长哥转身的刹那，山风卷起满地槐花。
李管理员发间的苍耳耳钉突然发出蜂鸣，将两人影子叠在图书馆门前的功德碑上。
她闭眼凑近的瞬间，防潮系统突然报警，古籍展柜的玻璃蒙上水雾。
"等等！"顾长哥金线缠住门框急退两步，"你父亲正在......"
百米外的老榕树下，张父亲捏碎掌心的山核桃。
他眯眼望着女儿追向顾长哥的背影，裤脚沾着的金粉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正是白日里从图书馆飘出的那些。
张父亲粗糙的手指碾碎最后几粒核桃屑，月光将功德碑上的双人影子拓在他浑浊的瞳孔里。
老榕树气根簌簌颤动，沾着金粉的裤脚突然迈出阴影。
"顾大夫！"沙哑的嗓音惊飞檐角夜枭，李管理员慌忙松开攥着白大褂的手。
张父亲提着两坛自酿的刺梨酒，布满裂口的千层底布鞋碾过满地槐花，"明儿晌午来家吃顿便饭。"
顾长哥金线还缠在功德碑的描金纹路上，闻言险些绊倒。
李管理员耳垂的苍耳耳钉突然发烫，在护士服领口烫出个小小的太极纹样。
她父亲将酒坛重重搁在青石阶上，震得功德碑捐赠名单里"张氏祠堂"四个字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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