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刺得人睁不开眼，陈凡用镊子拨开肾脏标本的包膜，标签上的移植日期与省委副书记三次住院记录完全吻合。当他将显微镜倍数调到400倍时，细胞间隙的淡蓝色结晶在偏振光下闪烁——这是长期接触钍-232的代谢产物。
"同学，这是教学用具。"穿白大褂的校工突然出现在身后，橡胶手套上的消毒水滴滴答答落在地砖，"非医学专业学员不得擅动。"
陈凡将标本瓶放回原位时，指尖在瓶底摩挲到凸起的编码："我就是好奇，这肾源配型成功率怎么做到的？"他指着墙上的器官捐献宣传栏，"像我们镇卫生院的血透室，等肾源的患者最长的排了五年。"
校工摘下口罩露出烧伤疤痕，正是消失三天的林雪。"因为有些人的HLA分型会突然出现在系统里。"她打开紫外线灯，肾脏标本表面浮现荧光标记的条形码，"比如这位供体，四年前还在701矿当巷道清理工。"
走廊传来推车轱辘声，林雪迅速将陈凡推进标本冷藏库。零下二十度的寒气瞬间裹住全身，陈凡的后背贴住存放胎盘干细胞的液氮罐，透过结霜的玻璃门看见两个穿防护服的人正在清点标本箱。
"明天省卫健委来检查，三年前的移植案例资料全部销毁。"领头的人掀开面罩，竟是校医室的孙大夫，"尤其是那个矿工的，移植中心那边已经做好替代档案。"
陈凡的牙齿开始打颤，摸到冷藏室内壁的应急通话按钮。林雪按住他的手，用体温融化玻璃上的冰霜写字："看运输箱。"标着"星海生物"字样的冷链箱正在装车，箱体温度显示器始终停留在零上5℃——这是活体器官运输的设定温度。
"他们在偷运新鲜器官！"陈凡的惊呼在冷库中化作白雾。林雪扯下他腕间的党校学员证，磁条在门禁感应器上划过："从西侧垃圾通道出去，孙大夫每周三要给省委领导做理疗。"
陈凡滚下斜坡时，后腰被消防栓硌得生疼。垃圾转运车轰鸣着驶向医疗废物处理站，他混在清洁工队伍里，看见焚烧炉操作员正将整箱病历本抛进烈焰。高温让某个铁盒爆开，飞溅的金属铭牌上刻着"方国强"三个字。
食堂的午间新闻正在播放星海生物的澄清发布会，周子琰的西装口袋别着青干班校徽："所谓非法运输纯属误会，那是用于阿尔茨海默病研究的动物器官......"陈凡的筷子突然被电视反光晃了眼，周子琰的发言稿下方压着张便签，露出"3号矿井"的半截笔迹。
"陈镇长，组织部找你谈话。"班主任敲了敲他的餐盘，不锈钢勺子在瓷碗边沿磕出清脆声响。小会议室的监控探头被人用口香糖堵住，穿藏蓝夹克的考察组成员推过茶杯："你们镇去年申报的矿山复绿项目，为什么验收照片和卫星图存在五百米误差？"
陈凡拧开保温杯，热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因为暴雨引发泥石流，复垦区域被迫东移。"他点开手机里的地质灾害预警记录，"这件事在县常务会上汇报过，会议纪要第17页有应急办签字。"
考察组组长用钢笔尖划过档案袋封口线："但你们挪用的三百亩林地补偿款，流转到荣盛集团下属的苗木公司账户，这事怎么解释？"他突然调转档案袋，露出夹层里的矿山股权结构图，陈凡的签名赫然出现在法人变更栏。
"这是伪造的！"陈凡扯开档案袋，牛皮纸内侧的复印痕迹显示文件经过二次封装，"去年三月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所有公章由镇长暂管，可以通过用印记录查证。"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周子琰的香水味先于人影飘进来："各位领导辛苦了，我们集团正想汇报扶贫助农项目......"他的鳄鱼皮鞋尖踢到陈凡的椅子腿，"陈同学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校医室量个血压？"
陈凡抓住周子琰的手腕按在股权图上："周总对签名笔迹这么熟悉，不如解释下为什么贵公司的财务总监，会和矿难死者王建军共用同一个社保账号？"
夕阳将学员宿舍的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方块，陈凡用回形针挑开宿舍门锁，周子琰的行李箱密码锁还停留在生日数字。当他掀开夹层衬布时，六支标注俄文的针剂正在恒温箱里泛着幽蓝，使用说明上的"放射性药物"字样被荧光笔反复描画。
"别动！"宿管阿姨的钥匙串在门外哗啦作响，"教务处通知全体学员到礼堂集合，现在立刻！"
礼堂穹顶的星空幕布缓缓展开，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正在调试全息投影："今天我们观摩智慧党建新成果。"三维地图上，701矿的复垦区域突然闪烁红光，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矿坑底部有重型机械在夜间施工。
"这是荣盛集团的边坡加固工程。"周子琰的虚拟影像出现在矿坑上方，"我们运用北斗定位......"
"定位越界开采吧？"陈凡突然抢过控制台鼠标，将地图比例尺放大到1:500，"根据2019年矿区勘界，你们现在的作业面已经侵入自然保护区的实验区。"他调出林业局的遥感监测图，两道红线在投影中交错成刺眼的X形。
会场响起骚动，副部长关掉投影仪："今天的观摩会到此为止，相关情况会后再核实。"陈凡还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显示一张CT扫描图——林雪的颅骨内嵌着米粒大小的金属物体，定位光标正在向公海移动。
熄灯后的盥洗室，陈凡将针剂样本注入眼药水瓶。窗外飘来燃烧纸张的焦糊味，他看见垃圾焚烧炉的烟囱腾起绿焰，那是含氯塑料特有的颜色。当保安巡逻光束扫过时，他迅速将眼药水藏进牙膏管，却在镜中发现周子琰的倒影。
"陈同学夜游呢？"周子琰的袖扣刮过洗手台，不锈钢表面留下细长划痕，"听说林雪同志在公海医疗船做开颅手术，你要不要送个果篮？"
陈凡的拳头砸在镜面上，裂纹将两人的面孔分割成碎片。警笛声由远及近，三辆省纪委的黑轿车碾过落叶停在楼前，无人机群突然从树冠中腾空，机腹的摄像头齐刷刷对准周子琰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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