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政府的晨雾还未散尽，陈凡的保温杯在会议桌上磕出清脆声响。党政办的小李捧着签到册挨个登记，翻到实习生小周那页时，钢笔尖突然顿住——6月15日的签到时间精确到秒，笔迹却比往常工整三分。窗外的香樟叶扑簌簌擦过玻璃，陈凡的余光瞥见小周腕间的智能手表，表带内侧隐约露出道深褐色污渍。
"这是最新版的土壤改良方案。"农技站站长推过来一沓文件，陈凡的指尖刚触到扉页，突然被某页夹着的枯叶吸引——叶脉间沾着的铁锈粉末，与水塔墙缝里提取的样本如出一辙。他的钢笔帽轻轻叩击桌面，震得枯叶边缘簌簌掉落几粒晶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农药结晶特有的六棱结构。
"陈书记，县纪委的同志到了。"门卫老张的橡胶鞋底带着泥水印闯进来，陈凡起身时，袖口蹭翻了档案盒。散落的文件里露出半张三年前的差旅报销单，王立民签名处的钢笔水洇染痕迹，与实习生桌上的墨水渍形成镜像对称。
纪委谈话室的空调吹得人后颈发凉，陈凡将密封袋推向调查组长老郑："农机站的监控拍到，小周昨晚九点进过档案室。"他的手机调出视频截图，画面里女孩的左手腕表反光异常明亮，"这是她接触过的2019年项目验收记录。"
技术员戴着白手套接过文件袋，紫外灯扫过封面时突然亮起荧光。"三处指纹重叠，最新的是昨天下午留下的。"他的镊子夹起页缝里的半根棉纤维，"与王立民办公室提取的织物成分一致。"
老郑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悬停："小周的实习鉴定表有问题。"他翻开人事档案，指导老师评语栏的"踏实肯干"四个字，墨迹渗透度比其他字段深0.2毫米。窗外的乌云压下来，谈话室的白炽灯管突然闪烁，映得小周档案照片的眼神莫名阴翳。
暴雨砸在农机库的铁皮屋顶上，陈凡的雨靴陷进排水沟的淤泥里。技术员小吴掀开智能控制箱的面板，镊子尖挑起块附着在电路板上的口香糖。"这里面嵌着微型信号中继器！"他的频谱仪发出蜂鸣，液晶屏显示每次暴雨时，这里的电磁干扰强度都会飙升到临界值。
陈凡的战术手电扫过墙角，某处水泥裂缝渗出暗红色液体。农科所的老杨蹲下身取样，试管里的液体在晃动时析出银色沉淀："这是含铁量超标的工业废水，与三年前污染源的成分吻合。"他的放大镜照向裂缝深处，隐约可见刻着的"WL"字母，笔画走势与水塔墙面的如出一辙。
仓库深处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陈凡转身时瞥见黑影闪过货架。追到后门时，只看见湿漉漉的台阶上有半枚鞋印，鞋底花纹与实习生小周的运动鞋完全匹配。雨水顺着屋檐连成水帘，他摸出手机拍下鞋印，闪光灯照亮门缝里卡着的半截灰色尼龙表带。
党政联席会的投影仪嗡嗡作响，陈凡的激光笔红点停在资金流向图上。"智慧农业项目的尾款流向异常。"他的指尖划过屏幕，"最后一笔五十万转入的贸易公司，实际控制人是王立民的堂弟。"
经发办主任老刘推了推眼镜："当年项目验收时，王立民特意要求增加智能传感模块。"他的文件夹里滑出张泛黄的采购单，某行小字标注的"进口传感器"型号，竟与农机站查获的干扰设备完全一致。窗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吹起小周摆在桌上的笔记本，某一页角折痕里露出半枚油渍指印。
"这是小周上周的请假条。"人事科的小王递来单据，6月13日的请假事由栏里，"家中有事"四个字的顿笔力度明显加重。陈凡用放大镜细看，发现"事"字的最后一点带着不自然的拖尾，像是钢笔尖被外力突然拉扯。
夜色中的镇政府大院只剩值班室亮着灯，陈凡的皮鞋声在走廊激起回音。档案室的铁门虚掩着，他的手电光照见地上散落的牛皮纸袋——2019年的验收档案被人翻动过。指尖抚过文件柜玻璃，某处圆形水渍痕迹还带着潮湿，直径与频谱仪的天线底座完全吻合。
手机突然震动，省农科院的邮件附件显示：三年前匿名送检的农药样本里，检测出某种寒带特有的催化剂成分。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成分与王立民去年发表的论文中提到的"新型低温反应剂"分子式高度相似。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档案室的挂钟指针突然停在凌晨三点，与农机站监控拍到小周出现的时刻完全重合。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凡闪身躲进资料架阴影里。小周抱着档案盒匆匆跑过，腕表表面在黑暗里泛着幽绿荧光，表带扣的位置缺了半截尼龙线头——与农机库门缝里卡着的残片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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