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抽打着赵家沟后山的矿洞，陈凡的雨衣在狂风中鼓成帆状。应急灯的光柱刺破雨幕，照亮塌方处扭曲的钢筋骨架——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留下的铅锌矿竖井，此刻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肢，裂口处不断滚落混着工业废渣的泥浆。
"三个人困在下面！"村支书老赵的雨靴陷在泥里，手里攥着半截生锈的矿车轨道，"张木匠家爷仨进去捡废铁......"他的吼声被雷声劈碎，闪电瞬间照亮山体上龟裂的纹路，像一张狞笑的血盆大口。
陈凡抓住安全绳往裂口边缘挪，手电光照进深渊，三十米深处有微弱的敲击声传来。地质局的工程师拽住他胳膊："二次塌方随时可能发生！"监测仪突然尖叫，屏幕上的地质应力曲线剧烈跳动。
"调三台钻机过来！"陈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对应急局长吼，"通知消防救援队带生命探测仪！"他的皮鞋踩到个硬物，捡起发现是半块铭牌，模糊可见"鑫隆矿业1983"的字样。
山脚下的临时指挥部里，沾满泥浆的矿区平面图铺在折叠桌上。陈凡的钢笔尖戳着图纸某处："这里有个通风井？"他的手指在等高线间移动，突然停在某条虚线标注的废弃巷道，"如果能打通这个点......"
"那是非法开采留下的！"老矿工王铁头突然闯进来，安全帽上的矿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九八年发洪水，里面填了三十车混凝土！"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点着图纸某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矿渣。
陈凡的手机突然震动，唐明德发来的土壤检测报告显示，塌方区土壤汞含量超标百倍。他抬头望向暴雨中的山体，忽然发现裂口处渗出的泥水泛着诡异的银光。
钻机的轰鸣刺破雨夜，陈凡站在遮雨棚下盯着实时传回的地下图像。突然，钻头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技术员惊呼："碰到空腔了！"陈凡夺过耳机，听到钻孔深处传来模糊的呼救声，混着水流奔涌的闷响。
"停钻！改人工挖掘！"陈凡扯掉雨衣就要往作业区冲，被四五个干部死死拽住。安全绳突然绷直，井下传来闷雷般的响动，监测仪的警报声撕心裂肺。陈凡的钢笔在应急预案上戳出个窟窿，墨迹顺着纸纹晕染成狰狞的树状图。
黎明前的暴雨稍歇，陈凡蹲在泥地里研究航拍图。无人机红外画面显示，塌方区下方有片不规则的热源。"是地下河！"地质工程师的声音发颤，"矿洞和地下河之间的岩层只有五米厚了！"
陈凡的手电筒光柱扫过山脚堆积的化工废料，忽然照见个蜷缩的身影。张木匠的妻子抱着件湿透的棉袄，正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符咒。他走过去蹲下，发现泥地上歪歪扭扭写着"镇龙符"，混着泪水的朱砂在积水中化开，像一滩血。
"三年前就有先生说过，这山底下压着龙脉......"女人的指甲掐进棉袄，布料撕裂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陈凡的手掌按在冰凉的朱砂上，突然想起唐明德说过，某些重金属化合物在潮湿环境中会产生放热反应。
急救车的蓝光划破雨幕时，陈凡正在核对地下管线图。他的钢笔尖突然停在某条标注模糊的排污管线上——图纸显示这条管线应该通往污水处理厂，但实际走向却消失在矿区平面图的边缘。
"陈书记！钻到东西了！"对讲机里的喊声带着回音。陈凡冲进作业区，看见救援队从钻孔里拽出个锈蚀的铁桶，封口处的危险品标志已褪成惨白色。防化专家切开铁桶的瞬间，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汩汩流出，在泥地上蚀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是汞催化剂！"唐明德的防护面罩起雾了，"这玩意挥发后会形成剧毒蒸气！"他的检测仪数值疯狂跳动，陈凡突然明白井下时有时无的呼救声是怎么回事——中毒产生的幻觉。
正午的烈日蒸腾着汞蒸气，陈凡的防护服里能倒出水。他盯着热成像屏幕，突然发现某个热源图案异常规整："这不是天然洞穴！"测绘仪重新校准后，三维模型显示塌方区下方竟藏着个篮球场大小的地下仓库。
"是鑫隆化工的秘密仓库！"纪委干部老周戴着防毒面具冲进来，"当年他们突然倒闭时......"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挖掘机轰鸣打断，陈凡看到铲斗里翻出的成捆美元在阳光下泛着青光。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陈凡站在临时搭建的消毒舱里。他的手掌按在防爆玻璃上，看着危化品处置专家穿着臃肿的防护服搬运铁桶。突然，某个铁桶的封口崩开，银白色的液态汞如毒蛇般窜出，在暴雨中蒸腾起诡异的蓝雾。
"立即扩大疏散范围！"陈凡的吼声在防毒面具里回荡。他的手机突然收到银行流水截图——某位已故领导的亲属账户，在鑫隆化工倒闭当月收到五笔境外汇款。
深夜的指挥部里，陈凡用湿毛巾擦着监测报告。唐明德发来的数据曲线显示，汞蒸气正在向富硒试验田扩散。他的钢笔尖悬在应急方案上，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省里派来了移动式核生化洗消装置。
黎明前的冷库里，陈凡看着被汞污染的小龙虾成批销毁。冰雾中，王海波递上新的检测报告："在废弃仓库发现二十年前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某位现任省领导的签名与危化品运输单的签字笔迹完全吻合。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陈凡站在警戒线外。山体突然再次震颤，塌方裂口喷出十米高的银色雾柱。他的手机响起，井下生命探测仪捕捉到微弱的敲击声——这次是标准的SOS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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