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牌坊下的蜃气愈发浓稠，暗紫色的雾气裹挟着细碎星尘，在众人衣袍间流转。张玄抬手挥散一片雾气，指尖却粘上了冰凉的露珠——那露珠中竟映出他身披囚衣、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模样。他猛地甩手，水珠落地时发出金属撞击般的脆响。
"这鬼市连呼吸都带着算计。"吴妍蹲下身，鬓角一缕白发无风自动。她手中青铜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一家挂着"万象琉璃阁"匾额的商铺。商铺橱窗内陈列的并非货物，而是一面面雕花铜镜，镜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扣肉忽然从吴妍肩头跃下，黑犬形态的皮毛炸开，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它的瞳孔缩成两道金线，死死盯住橱窗最中央的菱形镜："那镜子……在吞吃灵气！"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漾开波纹，陈丽的身影不受控制地被吸向镜前。
"陈师姐！"张玄甩出捆仙索，绳索却在触及镜面的刹那熔成铁水。镜中伸出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将陈丽拽入涟漪。众人只听得"啵"的一声轻响，陈丽已消失无踪，唯余镜面泛起血色涟漪。
***
陈丽跌坐在白玉雕成的王座上，九旒冕的珠帘撞击出清脆声响。她低头望去，玄色龙袍上绣着的却不是五爪金龙，而是九头相柳缠绕星辰的图腾。殿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十万暗盟修士跪伏在墨玉阶下，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没有五官的人形。
"陛下，该用膳了。"身着银甲的女官捧来金盘，盘中盛着三十六枚跳动的金丹。陈丽伸手触碰最近的丹药，指尖却传来婴儿啼哭——每颗金丹表面都浮着一张痛苦的人脸。
镜外的扣肉突然人立而起，化作青衫少年的模样。他指尖凝聚时空法则的银芒，在镜面划出玄奥轨迹："这是因果镜像！陈姑娘正在经历某个平行时空的人生轨迹！"
张玄闻言，剑指抹过眉心天眼。金瞳开阖间，他看见无数透明丝线从陈丽眉心延伸进镜中世界，每条丝线末端都系着一枚血色齿轮。那些齿轮正在缓慢转动，将陈丽的记忆纺成新的丝线。
"破镜会伤她神魂。"吴妍按住张玄握剑的手，"除非找到镜核……"
话音未落，镜中变故陡生。朝堂上的陈丽突然掀翻金盘，丹药滚落处燃起幽蓝火焰。她扯下冠冕掷向殿柱，珠帘崩散时露出额间猩红的"罪"字烙印："尔等当真以为，本座看不出这是噬魂幻境？"
现实中的陈丽本体突然睁眼，瞳孔化作竖立的蛇瞳。她左手结莲花印，右手并指如刀刺向镜面，腕间娲皇镯爆出耀目清光。镜中世界的暗盟修士齐齐惨叫，他们的身躯在清光中融化，露出内里森森白骨——每具骨架的脊柱上都嵌着血色齿轮。
"找到了！"扣肉双掌合十，时空之力凝成银梭刺入镜面裂缝。镜核显形的刹那，众人倒吸冷气——那竟是半枚浸泡在脑髓液中的青铜齿轮，齿缝间卡着细碎的灵魂残片。
陈丽的本体与镜像同时掐诀，两道清光如蛟龙交缠。当光芒消散时，王座上的女帝幻影化作青烟，唯余真正的陈丽单膝跪地，手中攥着从镜核扯出的血色丝线。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隐约传来齿轮转动的轧轧声。
"这是刑场烙印。"她摊开掌心，一道齿轮状红痕正在皮肤下游走，"我们看到的幻象，恐怕是某个至高存在受刑时的记忆残片。"
商铺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铜镜齐声哀鸣。吴妍的罗盘炸成碎片，卦象显示大凶之兆。扣肉恢复黑犬形态挡在众人身前，时空之力形成银色屏障："小心！镜像要反噬了！"
橱窗玻璃同时炸裂，万千碎片悬浮空中。每块碎片都映出众人扭曲的命运：张玄在血海中挥舞断剑、吴妍被机械触须贯穿心脏、扣肉的人形身躯布满裂痕……而在所有镜像尽头，隐约可见三十六重血色齿轮在天幕转动。
"别看眼睛！"陈丽甩出娲皇镯，清光结成结界。然而一块碎片突然绕过防御，没入她后颈皮肤。少女身形踉跄，再抬头时，左眼已变成齿轮状的血色漩涡。
"我看到了……"她捂住剧痛的左眼，鲜血从指缝渗出，"刑场在吞吃因果，我们不过是齿轮上的……"
商铺地板轰然塌陷，金色脑髓液从地缝喷涌而出。当众人坠向深渊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些铜镜碎片重新拼合的完整镜像——张玄被钉在血色齿轮中央，胸口插着刻有自己名字的罪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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