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透过“悬壶堂”的雕花木窗,在青石板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当归、陈皮与艾草混合的温润香气。陈月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鼻尖沁出一层薄汗——她跟着师父苏瑶坐诊才满三个月,每次遇到复合证候的患者,总觉得像在解一道满是机关的谜题。此刻她面前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脉象的特征:浮脉主表、沉脉主里、迟脉主寒、数脉主热,可真到了“证候夹杂”的层面,这些基础理论就像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她还没能摸清其中的排布逻辑。
苏瑶刚送走一位慢性肠炎患者,正用温水净手。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棉麻褂子,袖口挽起,露出腕间一串温润的沉香手串,动作从容不迫。听到徒弟的提问,她擦干手,从药柜第三层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铺着丝绒,放着三枚铜制的脉诊模型——分别刻着正常脉象、虚脉与滑脉的血管搏动轨迹。“坐吧,”苏瑶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凳,“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说明你已经跳出‘单一证候’的思维定式了,这是学中医的关键一步。”
陈月连忙坐下,将笔记本摊开在膝头,笔尖悬在纸面上,生怕错过师父说的每一个字。她还记得上周遇到的那位张姓大娘,明明说自己浑身乏力、稍微动一动就气短,可舌苔却腻得像一层油,当时她只断定是气血亏虚,差点忽略了对方“小便不利”的主诉,还是师父提醒她注意脉象的“滑意”,才避免了误诊。此刻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疑惑终于有了明确的指向。
“你先想想,气血亏虚的脉象是什么样的?”苏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脉诊模型,指尖点在刻有“虚脉”的部位。阳光照在她的指尖,将模型上的纹路映得格外清晰。
“是细脉、弱脉或者濡脉!”陈月立刻回答,语速飞快,“《脉经》里说‘细脉者,小也,指下寻之,往来如线’,气血不足,脉道失养,所以脉搏又细又软;弱脉是沉细而软,重按才能摸到,因为气虚无力推动血液运行,血虚不能充盈脉道,所以脉象深沉无力。”她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画出细脉与弱脉的示意图,线条稚嫩却十分认真。
苏瑶满意地点点头,又指向“滑脉”模型:“那水湿内停呢?”
“滑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陈月顿了顿,组织着语言,“水湿内停会阻碍气机运行,气血在脉道中运行时受到湿邪的裹挟,就像珠子在盘子里滚动一样顺畅但有阻滞感。比如痰湿体质的人,或者怀孕的妇人,都可能出现滑脉,因为湿邪重浊黏滞,影响了脉气的正常搏动。”
“很好,基础很扎实。”苏瑶将两个模型并放在桌上,“现在问题来了,当这两种证候同时出现,脉象为什么是‘沉细而滑’,而不是简单的‘细滑’或者‘弱滑’?这里的‘沉’字,是关键。”她拉过陈月的手腕,让她将手指搭在自己的脉上,“你感受一下我的脉象,是平脉,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再想想,气血亏虚的人,为什么脉象会‘沉’?”
陈月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着师父腕间的脉搏。指尖下的搏动平稳有力,像春日里缓缓流淌的溪水。她沉思片刻,轻声说:“气虚则推动无力,血液不能充分运行到体表,所以脉气深沉;血虚则脉道不充盈,脉搏没有足够的力量浮显于外,所以重按才能摸到。就像河里的水少了,水流就会变得平缓,不会泛起波浪,对吧?”
“这个比喻很贴切。”苏瑶笑着松开手,“气血是脉气的根本,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虚,血的运行就失去了动力;血虚,气就失去了依附的载体。当气血都不足时,脉道既没有足够的血液充盈,又没有足够的气来推动,脉搏自然会沉在下面,重按才能感知到。这就是‘沉脉’的由来。”
她起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小撮茯苓和当归,放在桌上的白瓷碟里。茯苓洁白圆润,当归色泽暗红,一燥一润,形成鲜明的对比。“再看水湿内停。湿邪是阴邪,重浊黏滞,容易阻碍气机,损伤阳气。阳气被湿邪困住,不能升发,反而会向下沉降,这就加重了脉象的‘沉’势。同时,湿邪会让气血的运行变得‘流利’而‘滞涩’——流利是因为湿邪裹挟气血,就像给脉道加了润滑剂;滞涩是因为湿邪阻碍气机,脉气运行不畅,所以‘滑’中带着一丝隐而不现的阻滞感,不是那种健康的滑利脉。”
陈月拿起那撮茯苓,指尖触感细腻光滑。她忽然想起张姓大娘的脉象,当时自己只摸到了“细”和“滑”,却忽略了“沉”,现在终于明白,那是因为自己按脉的力度不够。中医诊脉讲究“浮取、中取、沉取”,三指用力由轻到重,才能全面捕捉脉象的特征。她在笔记本上重重圈出“沉取”二字,旁边标注:“按至筋骨,方得真脉”。
“光靠脉象还不够,必须结合症状和舌苔,这就是中医的‘四诊合参’。”苏瑶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医案,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个案例,是我十年前接诊的一位患者,三十多岁的妇人,主诉是‘头晕乏力半年,腹胀便溏一月’。当时她的脉象就是沉细而滑,你猜她还有什么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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