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昆仑主峰，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雪粒簌簌落下，给琼楼的琉璃瓦覆上一层薄白，物流堂灵堂前的梧桐树枝桠上，积着蓬松的雪团，偶尔有飞鸟掠过，抖落一片碎雪，惊起檐角铜铃清脆的响声。
蒯迪元正在核对四海物流线的签收记录，指尖划过鲛绡纸写就的单据，上面“龙宫”二字的墨迹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赵安端来一盆炭火，红炭在铜盆里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师父，海底快递线这月的派送量比上月多了三成。”赵安的声音里带着暖意，他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管事，眉宇间的怯懦早已被沉稳取代，“龙王还托人送了批暖玉，说天冷了，给弟子们镶在乾坤箱的提手上，握着不冻手。”
蒯迪元抬头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外。雪幕中，物流堂的弟子们正给新到的包裹套上防寒套，青衫与灰布交织的身影在雪地里移动，像一群忙碌的蜂。自从与青云门融合、开通四海线后，物流堂的脉络越铺越广，连最偏远的下界村镇，都知道有个能把包裹送到“海底龙宫”的“仙快递”。
突然，灵堂外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急促而清亮的响声，与往常的悦耳不同，这铃声里带着一股直冲云霄的灵力，震得檐角的积雪簌簌直落。正在打包的弟子们纷纷抬头，只见雪幕深处，一道金光破开云层，缓缓落在白玉广场上，光芒散去时，露出个穿着云纹白袍的身影。
来人面如冠玉，眉心一点朱砂，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仙气，不是昆仑任何门派的装束。他手里托着个鎏金托盘，盘上放着一卷用云锦包裹的文书，托盘边缘的祥云纹在雪光中流转，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仙界使者？”林风失声惊呼，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昆仑传说中，仙界已有千年未曾遣使，如今突然降临，定是有天大的事。
使者的目光扫过灵堂，最终落在蒯迪元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便是物流堂蒯迪元？”
蒯迪元起身相迎，丹田内的因果道印微微震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灵力——纯净、磅礴，却又带着一种疏离的秩序感，与凡间的灵力截然不同，却又隐隐能与物流堂的流通气息产生共鸣。
“正是在下。”他拱手行礼，“不知仙使驾临，有何吩咐？”
使者举起鎏金托盘：“奉天帝旨意，特来委托物流堂派送此物——‘仙凡互通文书’。”他展开云锦，露出里面的玉简，玉简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流转着柔和的金光，“此乃仙界首次认可凡间修行体系的凭证，需送达昆仑各大门派、四海龙宫及下界三十六个修行聚落，确保凡有修行者处，皆能得见。”
灵堂内瞬间死寂，只有铜盆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作响。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仙界的文书，竟要委托凡间的物流堂派送？这是何等的认可，又是何等的信任？
蒯迪元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一种突如其来的明悟。他想起刚开物流堂时，用竹篮派送丹药的窘迫；想起与联盟对抗时，坚守因果定价的固执；想起在落霞谷的乱流中，为凡人送药的决绝……原来每一次派送，都是在编织一条连接不同世界的线，直到今天，这条线终于触碰到了仙界的边界。
“仙使为何会选物流堂？”他稳住心神，轻声问道，“昆仑有更古老的门派，四海有更强大的龙族，他们的灵力或许更……”
“灵力强弱，从不是流通的关键。”使者打断他，目光落在灵堂角落堆积的签收簿上，“仙界关注此堂已久。你们能让凡人的家书与修士的灵材同箱，能让海底的珍珠与陆地的草药共途，能在因果紊乱中守住闭环，这份‘兼容’与‘守诺’，正是仙凡互通最需要的根基。”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仙界与凡间隔绝太久，灵力体系早已不同。强行用仙法派送，只会扰乱凡间灵脉；托付给任何单一门派，又难免有偏私。唯有物流堂，中立、有序，且能让不同的灵力在流通中和谐共处，最合适不过。”
赵安突然上前一步，声音虽轻却坚定：“仙使放心，物流堂定能完成嘱托。只是……仙界的文书，怕是需要特殊的护送之法？”
使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得不错。这玉简需在月圆之夜送达各点，且需用‘两界流通符’包裹，方能避免灵力冲突。”他取出一叠符纸，符纸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此符能平衡仙凡灵力，你们的乾坤箱需用月华浸润三日，方能承载玉简。”
蒯迪元接过符纸，指尖触到一种温润而清凉的质感，符纸上的纹路既不同于凡间的因果纹，也不同于龙宫的潮汐纹，像是两者的融合，却又更简洁、更宏大。他突然明白，流通之道的终极，或许就是让看似隔绝的世界，找到共存的频率。
“何时启程？”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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