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时，林逸正踮脚擦拭公益医院的宣传栏。褪色的医用橡胶手套蹭过玻璃，倒映出他身后排队义诊的长队——苏瑶穿着白大褂穿梭其中，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抬头望向他，目光里盛满温柔。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初秋的桂花香，让林逸恍惚想起五年前那个生死攸关的霜降夜。那时他手臂上的青铜纹路几乎爬满心口，而此刻腕间只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条沉睡的小蛇。
"林先生，您的快递。"实习生抱着纸箱气喘吁吁跑来，"对方说必须亲手交给您。"
纸箱四角磨得发毛，拆开后露出个檀木匣子，盒盖内侧刻着熟悉的凤凰图腾。林逸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这个图案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与霍启明枯槁的面容、苏瑶染血的吊坠交织在一起。
匣子里躺着修复如初的青铜罗盘，指针却诡异地逆时针飞转。泛黄的信笺飘落，字迹是祖父的笔锋："你的使命已完成，接下来，请做林逸，不是天命者。"落款地址是中山路13号旧书店——那栋建筑早在三年前就被改建成了咖啡馆。
"怎么了？"苏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温热的掌心贴上他冰凉的手背。林逸迅速合上匣子，却见她盯着罗盘若有所思，"这个纹路...和我父亲临终前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林逸猛地想起苏瑶父亲去世前，曾在病床上用输液管在床单上划出扭曲的线条，当时他以为那是老人意识模糊下的乱涂，此刻想来，竟与罗盘边缘的云纹分毫不差。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陈昊发来的消息："老地方见，有惊喜。"配图是张模糊的中学照片，穿着校服的少年们挤在小卖部前，其中扎着冲天辫的女孩让林逸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年轻时的苏瑶。
记忆如潮水涌来。重生前的林逸从未见过苏瑶的中学时代，此刻照片里她青涩的笑容，却与五年前病房外那个抹泪的少女重叠。更令他心惊的是，照片角落里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侧脸轮廓竟与时空守护者有七分相似。
"陈昊说在我们高中门口。"苏瑶晃了晃手机，"一起去吗？"
两人并肩走在梧桐大道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路过游戏厅时，熟悉的街机音效突然让林逸瞳孔骤缩——那首《魂斗罗》的BGM，正是他重生当日在医院走廊听见的旋律。苏瑶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悄悄牵住他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硌得他生疼。
中学门口，陈昊正踮脚往墙上贴海报，旁边帮忙扶梯子的竟是赵明。曾经的宿敌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后颈的凤凰纹身已被疤痕覆盖，看见林逸时，他摸出烟盒又尴尬地塞回去："忘了你不抽。"
"这是..."林逸盯着海报上"科技助学计划"的字样，喉咙发紧。画面中央的少年捧着平板电脑，屏幕壁纸赫然是商谱下册的局部图。
陈昊跳下梯子，镜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还记得我们初中时聊过的梦想吗？你说要让所有孩子都能接触到最前沿的科技..."他声音渐弱，因为林逸已经红了眼眶。重生前的他，在事业低谷期曾嘲笑过陈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瑶突然指着远处惊呼。一辆冰淇淋车缓缓驶来，车身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凤凰，开车的中年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下露出的脖颈处，隐约有淡红色的胎记。
"要吃草莓味的吗？"赵明不知何时递来甜筒，奶油尖上点缀着巧克力罗盘图案。林逸接过时，发现他袖口露出半截纹身——那不是凤凰，而是支折断的箭，箭头指向心脏位置。
冰淇淋的凉意渗进舌尖，林逸的思绪却飘回那场改变命运的霜降夜。霍启明灰飞烟灭前的狞笑犹在耳畔："江家的血脉永远困在这个循环里！"可此刻眼前的一切，分明是最平凡的幸福。
"快看！"苏瑶突然拽他转身。街对面的电器行正在播放新闻，云枫科技新任CEO正在发布会上展示最新研发的教育系统，镜头扫过对方手臂时，一道淡金色纹路若隐若现。林逸的呼吸停滞了——那纹路的走向，竟与他当年用罗盘回溯时空时如出一辙。
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照片里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后颈的红色胎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手中握着块青铜碎片，背景是正在拆迁的中山路旧书店。附言只有短短一句："该换我们上场了。"
苏瑶突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她翻出手机相册，调出父亲生前最后一段视频。病床上的老人艰难地比划着，喉间发出含糊的音节，现在想来，那分明是在说"循环"二字。
冰淇淋滴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林逸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被血渍覆盖的半句话——"所谓逆天改命，不过是..."此刻他终于明白，命运从不是单行道，而是无数个同心圆，有人在圆心守护，就有人在外圈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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