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迷雾像有生命般附着在飞船外壳上，舱内的照明灯忽明忽暗，投下扭曲的影子。林渊的指尖划过控制台，原本光滑的金属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纹路组成的图案与他童年时画的全家福惊人地相似。他猛地缩回手，图案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的战术手册不见了。” 艾力克的声音带着困惑，他拍打着腰间的战术包，里面空空如也，“不，不是不见了，是我…… 记不清手册里写了什么。那些格斗技巧、战术指令，像被浓雾泡过的纸页，字迹全模糊了。”
莉娜突然捂住嘴，眼眶瞬间湿润。她的脑海中闪过某个温暖的怀抱，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是谁的怀抱：“我记得有个人很爱我，会在我睡前讲星星的故事，但…… 我记不住她的脸。这种感觉比完全遗忘更难受，像心里破了个洞。”
林渊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强行启动了备用记忆库。他看到自己融合本源前的画面：熵序本源的四种力量在他体内冲撞，意识几乎被撕碎，那时支撑他挺过来的，是导师临终前的话语。但此刻，导师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 “平衡”“守护” 等零散的词语在意识里回荡。
“这就是遗忘文明的法则。” 林渊的声音带着沉重，他指向舷窗外，灰色迷雾中浮现出无数水晶塔的尖顶，每个塔顶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它们不是在删除记忆，而是剥离情感连接，让我们只记得事实，忘了为什么要记得。就像一本没有注释的史书，再详实也失去了意义。”
飞船穿过最后一层迷雾，记忆迷宫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无数水晶塔以螺旋状排列，塔与塔之间由雾气编织的桥梁连接，桥上行走着遗忘文明的身影 —— 他们的身体由半透明的雾气构成，手中的纺锤不断吞吐着记忆碎片，将其纺成丝线缠绕在塔身上。最中央的水晶塔比周围的高出数倍，塔顶悬浮着一颗淡金色的花蕊，花蕊周围环绕着流动的光带，那是被提纯后的记忆能量。
“那就是法则之果‘遗忘之蕊’。” 林渊的裁决剑突然恢复光芒，剑身上的螺旋标志投射出花蕊的内部结构：无数记忆碎片在蕊心沉淀，化作类似琥珀的结晶，而暗晶的能量就藏在结晶的缝隙里，像寄生的藤蔓般吸收着记忆能量，“暗晶在利用遗忘法则，它不是要抹去记忆，是要抽走所有记忆里的情感，让宇宙变成只有事实的荒漠。”
遗忘文明的身影突然转向飞船，为首的雾人举起纺锤，一道灰色的光线射来，在飞船表面形成涟漪。林渊的意识里突然涌入无数陌生的记忆：某个文明的战争史、某颗恒星的演化数据、某种生物的灭绝报告…… 所有记忆都清晰无比，却没有任何情感色彩，像冰冷的数据流。
“外来者，你们携带的情感波动正在污染记忆场。” 雾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合成器发出的单调音节，“暗晶的本质是‘未被接纳的痛苦记忆’，你们越是抗拒遗忘，它就越强大。看那些被吞噬的水晶塔。”
他指向迷宫边缘，几座水晶塔的塔身已经变得漆黑，塔尖的光芒完全熄灭。暗晶的能量在塔内形成漩涡，将溢出的记忆碎片全部染成黑色，接触到黑色碎片的雾人身体正在变得凝实，却失去了流动的活力，像被冻住的烟雾。
艾力克突然冲向武器系统，却发现所有武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的金属镜：“这是…… 我的记忆？” 镜子里映出他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场景，年轻的他因为胆怯错过了最佳救援时机，导致队友牺牲。镜中的画面不断重复，没有任何情感波动，既不谴责也不同情，只是客观地展示着事实。
“他们在让我们面对‘未被情感修饰的记忆’。” 林渊的声音带着了然，他的镜子里映出融合本源时的画面，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只有能量流动的物理过程，“遗忘文明的法则是‘接纳即保存’，只有不被情感绑架的记忆，才能真正成为养分，而不是负担。”
他的话音未落，暗晶污染的水晶塔突然爆发。无数黑色的记忆碎片从塔中涌出，化作与林渊等人相同的复制品，只是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表情僵硬得像面具。假林渊举起裁决剑，剑刃上的光芒冰冷刺骨，没有丝毫七彩光痕：“情感是最无用的法则，只会干扰平衡的计算。删除它，才能达到绝对的理性。”
林渊没有拔剑，反而闭上了眼睛。他任由那些被剥离情感的记忆在意识里流淌：导师的死亡、队友的牺牲、融合本源的痛苦…… 当所有画面流过，他突然明白了遗忘文明的用意 —— 不是要忘记，是要承认这些记忆的存在，却不被它们定义。
“你错了，理性与情感从来不是对立的。” 林渊睁开眼睛，裁决剑的光芒中融入了温暖的金色，“就像熵序的平衡需要创造与毁灭，记忆的意义，正在于事实与情感的共生。” 他的剑刃划过假林渊的身体，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让假林渊的身体开始闪烁，“你看，剥离了情感的记忆，连复制品都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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