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灌进领口时，慕星黎的指尖已被冻得发白。
她踩着腐叶与碎石冲进迷雾森林深处，发间九尾金饰撞出细碎的响，每一步都在地面碾出深痕——黎玄澈的龙涎香越来越浓，混着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正往她识海里钻。
"砰——"
前方传来石块崩裂的脆响。
慕星黎猛地刹住脚步，抬眼便见迷雾被撕开一道豁口，暗红的光从豁口处涌出来，照得周围的古木都泛着血晕。
她的瞳孔骤缩，那是归墟裂隙特有的颜色——三天前在遗迹里，她就是被这红光吸进黑雾幻境的。
"黎玄澈！"她喊出声，声音里裹着风刃，将面前的迷雾割出裂痕。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咳，带着金属般的沙哑。
慕星黎顺着声音冲过去，终于在裂隙前看清那道身影：月白广袖被黑雾撕得破破烂烂，腰间的九尾玉牌碎成两半挂在腰间，黎玄澈背对着她站在裂隙边缘，指尖凝着幽蓝的神魂之力，正往裂隙中心的黑洞里送。
"你疯了吗？"慕星黎的金红火焰"轰"地窜上半空，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她冲过去拽住他的手腕，掌心的黑焰痕迹突然灼烧起来，像有千万根细针扎进血肉，"你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封印归墟？"
黎玄澈回头，发间的狐毛被裂风电得乱飞。
他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青灰，那是神魂被抽离的征兆。
可当他看向慕星黎时，眼底的温柔却比月光还暖："阿黎，我不想再让你承受一次失去。"他抬手抚过她发间的金饰，指腹沾了她掌心的血，"前世你咽气时，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赶上。
这一世......"
"够了！"慕星黎打断他，猛地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得肋骨发疼，"你以为我重生是为了看你送死？"识海中突然泛起凉意，玄凰残魂的声音像碎冰砸在她意识里："他在用执念拖住归墟之主。
这具身体的神魂早被抽走九成，现在撑着的是......是他不肯放下你的执念。"
慕星黎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昨日在静室，黎玄澈替她梳理灵脉时，指尖的温度比往常凉了三分；想起他说"陪你走完最后一步"时，眼尾那抹极淡的青灰——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筹谋这场必死的局。
"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死？"她冷笑，金红火焰裹着她的手腕，"九尾神火，断！"火焰"嗤"地烧穿黎玄澈与裂隙之间的黑雾丝线，归墟之主的意识瞬间暴起，整个空间剧烈震荡，上方的古木被掀得连根拔起。
黎玄澈闷哼一声，神魂之力断了线似的往回涌，撞得他喉间腥甜。
他抓住慕星黎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掐进她骨头里："阿黎，退开！
归墟之主苏醒了——"
"我不退！"慕星黎反手扣住他后颈，将额头抵上他的，"你总说我是为你活下来，可你知道吗？"她的眼泪砸在他唇角，混着血味，"我重生是为了自己，为了站在巅峰，为了......"她顿了顿，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为了告诉你，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归墟裂隙的轰鸣中，她引动九尾神火，在两人交握的掌心画出古老的符文。
那是族谱里记载的"生死共契"，需以魂火为引，立誓同生共死。
神火窜起的瞬间，黎玄澈的瞳孔骤缩："阿黎，这契约......"
"我知道会怎样。"她打断他，将自己的魂火送进他识海，"你能为我挡刀，我就能为你立誓。"
黎玄澈望着她眼底的决绝，忽然笑了。
他的狐纹在脸上浮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像是要刻进她骨血里："小傻子。"他低低呢喃，反手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就一起。"
两人的神火在半空交织成网，九尾封天阵的符文顺着神火蔓延，将裂隙团团围住。
玄凰残魂的火焰突然从慕星黎眉心冲出，化作凤凰虚影，用尾羽缠住阵眼："趁现在！"
归墟之主的嘶吼震得天地变色，黑雾如毒蛇般缠上慕星黎的脚踝，在她小腿上咬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黎玄澈的神魂之力几乎要被抽干，却仍分出一半护在她周身。
慕星黎咬着牙，将所有灵力灌进阵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根在崩裂，能感觉到魂火在灼烧，但她望着黎玄澈越来越淡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些疼都不算什么。
"闭合！"
随着她一声厉喝，神火与凤凰火同时炸开。
裂隙发出垂死的尖叫，黑雾被烧成灰烬，露出后方混沌的虚空。
黎玄澈的执念终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一片即将消散的云。
"阿黎......"他抬手，指尖擦过她沾血的脸，"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慕星黎死死攥住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上："不，你不能走......我还没说，我爱你。"
话音未落，裂隙完全闭合的轰鸣中，一道金色光芒突然从天而降。
那光像液态的星辰，裹着远古神族的威压，将黎玄澈整个人笼罩。
他的身体变得更透明了，却在光里露出释然的笑："是......神族的召唤。"
慕星黎望着那束光，突然想起族谱里的记载——九尾神族的后裔，在神魂即将消散时，会被祖灵召回。
她想抓住他，可指尖只触到一片温热的光雾。
"等我。"黎玄澈的声音越来越轻，混着光里传来的古老歌谣，"这次，换我来找你。"
金色光芒裹着他的身影升向天际，慕星黎跪在焦土上，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她掌心的生死契约还在发烫，魂火与他的魂火交缠成焰，在她心口明明灭灭——那是他们的誓言，是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找到彼此的引。
归墟裂隙闭合处，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前，隐隐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终于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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