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的朱漆大门在两人身后轰然闭合时，慕星黎的指尖还残留着黎玄澈掌心的温度。
方才在密道里他拉着她狂奔，广袖带起的风掀得她发间银簪轻颤，此刻那枚刻着千幻纹的银饰正抵着后颈，像根定魂针。
主位上的宗主正攥着茶盏，指节泛白。
他对面坐着个紫袍男子，腰间玉佩坠着九道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最醒目的是他手中那面金令，表面浮凸的图腾让慕星黎喉间发紧。
那纹路与幻境中那女子手中的九曜令如出一辙，连流转的金芒都带着相同的灼烫感。
"千幻神宗好大的胆子。"紫袍人开口时，殿内温度骤降三度。
他目光扫过慕星黎时顿了顿，又掠过黎玄澈腰间的玄铁剑，"凌霄仙尊亲见贵宗弟子与邪修勾结，现命本使清剿叛逆。"他晃了晃金令，"交出陈砚、苏青梧、云疏，即刻。"
宗主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三位都是本宗内门精英，怎会......"
"宗主可知，"慕星黎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寒潭水，"清剿叛逆需得有实证？"她向前半步，袖中九曜令微微发烫。
第三道命纹在识海深处翻涌，顺着经脉爬向指尖——那是她昨夜在幻境中被"另一个自己"激活的纹路，此刻正替她撕开表象。
紫袍人的气息里裹着股清冽的甜，像雪后松针被碾碎的味道。
那不是凡人该有的气，是......神族。
"小丫头懂什么？"紫袍人嗤笑，可目光扫过她发间银簪时，瞳孔缩成细线。
慕星黎注意到他指尖在金令上无意识地摩挲，那动作与幻境中"另一个自己"按棋盘的模样重叠——原来神族的人，连习惯都相似。
黎玄澈忽然上前半步，玄铁剑的剑鞘轻轻磕在慕星黎脚边。
这是他们的暗号：稳住，我在。
她垂眸，见他靴底沾着密道里的青苔，想来方才跑得急，连鞋都没擦净。
"本使的命令，是你能质疑的？"紫袍人拍案而起，金令上腾起黑雾。
慕星黎的命纹突然灼烧，她几乎要按不住体内翻涌的灵力——那黑雾里裹着根细若游丝的金线，正是神族用来牵引命灯的"锁"。
"大人若执意要人，"黎玄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三分，"不妨先问问这把剑。"他手按剑柄，玄铁剑嗡鸣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紫袍人脸色发白。
殿外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带着裂帛似的颤音。
紫袍人盯着黎玄澈的剑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好个千幻神宗。"他甩袖转身，金令上的黑雾却偷偷缠向慕星黎的衣角——她反手一抓，黑雾触到九曜令的瞬间化作青烟。
"师尊，"回房的路上，慕星黎摸了摸被黑雾擦过的袖口，"他刚才动了杀心。"
"我知道。"黎玄澈的指尖还停在剑柄上，"那金令有问题。"
镜中倒影突然泛起涟漪。
慕星黎抬头，见金瞳女子从镜中走出，发间九道星芒发带在烛火下流转："那是神族的'命运监察使'，专司篡改命灯轨迹。
他们介入，说明你的存在已经动摇了他们的棋局。"
"神族要的是棋子，"慕星黎捏紧九曜令，"可我偏要做破局人。"
"他们能篡改气运，你便要掩盖气运。"玄凰残魂指尖点在她眉心，"宗门禁地有块命阵之核，是初代宗主用天枢星石所铸。
激活它，千幻的气运便会在天机中模糊如雾。"
子时三刻，宗门禁地的石门在黎玄澈的玄铁剑下缓缓开启。
慕星黎举着夜明珠，见石壁上刻满星图，最中央的石台上躺着枚青玉符，表面的裂纹里泛着星辉。
"这是......"她伸手触碰玉符，指尖传来千年岁月的厚重。
"初代宗主的本命符。"黎玄澈点燃引魂香，烟雾在玉符上空凝成星轨，"当年他以命为引，封印过一场天罚。"
慕星黎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玉符上。
第三道命纹在掌心浮现，金红相间的纹路顺着玉符裂纹蔓延。
她闭眼，将五行灵力顺着命纹注入——识海里突然炸开万千星芒，她听见古老的咒语在耳边回响："以命为阵，以血为引，千幻气运，隐于天地。"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慕星黎站在演武场看天。
原本清晰的千幻气运光带，此刻像被泼了墨汁的绢帛，连最顶端的天机阁星盘都该瞧不清了。
"你们动了命阵。"紫袍人再次出现在议事殿时，金令上的图腾黯淡了三分。
他盯着慕星黎发间的银簪，"好手段。"
"自保之道，不劳大人费心。"慕星黎端起茶盏，茶水倒映出她冷硬的眉眼，"倒是大人三番两次闯我宗门，莫不是凌霄仙尊的令，其实是神族的令？"
紫袍人猛地转身，紫袍下摆扫过案几，茶盏摔在地上碎成齑粉。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慕星黎，你可知逆神族者，都死得很难看？"
"我只知，"黎玄澈替慕星黎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挡我护她者，死得更难看。"
紫袍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时，慕星黎突然抓住黎玄澈的手腕。
她听见宗门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声音不是雷声——是剑气撕裂云层的爆响。
两人同时冲到廊下。
天际尽头，一抹血色剑光如利刃划开苍穹，所过之处，晨云被染成刺目的红。
那剑光的方向，正对着千幻神宗的议事殿。
"是北荒......"慕星黎的话卡在喉间。
她看见剑光尽头，有个身披黑袍的身影踏空而立，兜帽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前世慕华安背叛她时的笑。
黎玄澈的玄铁剑完全出鞘，剑身震颤的嗡鸣与远处的剑鸣遥相呼应。
他将慕星黎护在身后，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别怕，我在。"
慕星黎望着那道血色剑光越来越近，九曜令在袖中发烫。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想起昨夜幻境里"另一个自己"拍在天元位的黑子——这盘棋，终于要彻底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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