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的烛火被血色符文映得泛着幽蓝，慕星黎望着悬浮在半空的羊皮卷轴，后颈的狐毛仍在微微发颤。
那卷轴边缘的金线早已氧化成暗褐色，却在她靠近时泛起极淡的金芒，像在回应什么。
她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卷轴表面，便有一股热流顺着血脉窜上心头——那是金印的力量，却比平时更厚重，像是被岁月沉淀过的古酒，带着令人鼻酸的沧桑。
"别动。"黎玄澈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滚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暗红瞳孔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色，"这卷轴......沾着九尾狐族的骨血。"
慕星黎抬头看他。
这位向来从容的大长老此刻眉峰紧拧，银发垂落间露出耳后淡青色的狐族纹路，那是他封印解除后才显现的神裔印记。
她忽然想起方才记忆里，废墟中那个抱着幼狐的银发男人，原来早在千年之前，他便已在命运里埋下伏笔。
"这是'血契'。"黎玄澈松开手，指尖轻轻划过卷轴上斑驳的血渍，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九尾狐族最后的盟约。
当年影界入侵时，先祖们用全族精血立下的誓约。"他的喉结滚动，"上面写着......以一命换万生，以一魂锁九界。"
静室里的温度骤降。
慕星黎的狐尾不受控制地缠上自己的腰，九根毛尖都在发颤。
她想起记忆里慕清欢在祭坛上的眼神——原来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被选中"的悲怆。
"难怪。"白璃的灵幡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位原九尾之主此刻站在角落，苍白的指尖深深掐进幡杆，"当年我们拼尽全力也挡不住影界黑雾，原来不是力量不够......是血契在抽走我们的生机，用全族的命，去养那个'献祭者'的命。"他猛地抬头，眼底暗潮翻涌，"现在这血契现世，意味着......"
"意味着我可能是下一个被献祭的人。"慕星黎接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她摸向颈间的金印，那枚从小到大被慕华安说成"灾星标记"的东西，此刻正烫得灼人，"所以慕华安当年要杀我，是怕我觉醒血脉，触发这血契？"
黎玄澈没有回答。
他转身将她护在身后，灵力如无形的墙在四周流转。
白璃却冷笑一声："他哪里是怕你触发，他是想自己当那个'献祭者'——当年影界之主与他签了私约，用你的命换他的永生。"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慕华安举剑刺向她时，嘴里念的"星黎，别怕"，原来每个字都浸着毒。
她望着卷轴上扭曲的血纹，忽然想起方才符文里的暗纹——那不是地图碎片，是无数被锁在血契里的魂魄，正用最后一丝灵识向她求救。
"我要看看这血契的真相。"她推开黎玄澈的手臂，将金印按在卷轴中央。
金光轰然炸响。
静室的窗户应声而碎，紫霞如瀑布般灌进来，将卷轴染成半透明的金红色。
原本模糊的文字开始疯狂重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毁旧约，重写新章。
慕星黎望着那些浮起的新字，呼吸陡然一滞——
"若血契再启，吾将以己身为钥，开启新纪元。"
"这是......"黎玄澈的银发被金光掀起，他盯着卷轴的眼神里有震骇，有欣慰，更有藏不住的担忧，"先祖们在旧约下埋了暗语。
你不是被献祭的'祭品'，是能改写规则的'钥匙'。"
"但代价呢？"慕星黎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你没说代价。"
黎玄澈沉默了。
白璃却走过来，指尖轻轻划过她后颈的狐族印记："影界之门后锁着的，是比当年更强大的存在。
你要当钥匙，就得独自走进去，用你的血脉、你的命......"他顿了顿，"或者，用你的道心。"
静室里的紫霞突然凝结成雾。
慕星黎望着窗外的夜色，那原本深沉如墨的天幕上，不知何时裂开一道极细的缝，漏出一线幽蓝的光——像极了前世她濒死时，眼前最后的那道裂缝。
"所以这就是命？"她轻声说，手指抚过金印，"前世被至亲背叛，今生被血契选中，无论怎么活，都要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黎玄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他的指尖在她发间停顿片刻，最终落在她肩头，用力按了按："不是命，是选择。
你可以退，我替你挡下所有。"
慕星黎望着他暗红瞳孔里的自己。
那个曾在噩梦里哭着求活路的女孩，不知何时已变成了眼底有光的模样。
她想起千幻神宗山门前，他第一次见她时说的"小师妹，跟我来"；想起宗门大比时，他藏在人群里替她挡下的那道暗箭；想起方才记忆里，他抱着幼狐说"我护你"。
"如果我退了，"她转身看向卷轴，嘴角勾起极淡的笑，"那些被锁在血契里的魂魄，要等谁来救？
慕清欢在祭坛上看的人，要等谁来回应？"
她抬起手，金印在夜色里泛着暖光。
"既然我是钥匙，"她的声音轻，却像利剑破风，"那就让我亲手，改写这份命运吧。"
窗外的紫霞突然退去。
夜色重新漫进来，却在天际尽头留下那道极细的裂缝，像一只睁开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人间。
夜风穿过破碎的窗棂，卷起半空中残余的血色符文。
其中一片符文擦过慕星黎的脸颊，带着极淡的温度，像是谁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她没有回头。
黎玄澈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暗潮翻涌成海。
他抬手召出自己的狐尾，九根银白的毛轻轻覆上她的肩——这是九尾狐族最郑重的守护誓言。
白璃的灵幡突然无风自动，幡面上的狐影仰天长啸。
他望着慕星黎的背影，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原来当年慕清欢看的，是这样的你。"
静室里的烛火突然熄灭。
黑暗中，慕星黎摸向颈间的金印。
那枚陪着她两世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发出与血契共鸣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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