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血肉里。
那道月白身影越走越近，腰间云纹玉佩在风里晃出熟悉的弧度——那是她十四岁时在药庐里熬了三夜，用灵蚕线绣的。
当时慕华安摸着玉佩笑说"我家阿黎手巧"，可此刻那笑意从幽蓝瞳孔里渗出来，像淬了毒的冰渣子。
"阿黎。"慕华安又唤了一声，尾音分叉的蛇信擦过她耳膜。
前世祭坛上，他也是这样温声哄她跪到阵眼中心，说"这是为你引动血脉"，可当黑血顺着阵纹爬满她手腕时，他的脸突然扭曲成她从未见过的狰狞，"你娘的血能解影界封印，你的也能！"
喉间泛起铁锈味。
慕星黎死死攥住"破妄"刀柄，刀鞘与掌心相贴的温度让她想起昨夜黎玄澈为她淬刀时的模样——他垂着银白长发，指尖凝着九尾真火，在刀身刻下最后一笔时抬眸看她，"这刀能斩虚妄，更能斩你不愿再见的因果。"
"他不是原来的他。"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冷。
他不知何时已转到她身侧，狐尾如银链般缠上她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
六尾在身后炸开成伞状，每根毛尖都跳动着细碎的雷弧，"这是'影界'意识的寄生者，是旧时代残留的怨念载体。"
慕星黎的睫毛颤了颤。
她能感觉到黎玄澈后背的温度透过单薄的道袍传来，像一道活的屏障。
前世她独自面对背叛时，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这世上真有一个人，会在危险降临时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她？
"三股力量。"白璃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灵体半透明的指尖虚点向慕华安心口，"人类残魂、影界侵蚀、还有......"他转头看向慕星黎，眼底的狐纹泛起微光，"你们一族的远古禁术。"
远古禁术？
慕星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觉醒的神族血脉里藏着九尾玄天狐的记忆碎片，其中最清晰的一段，是族中长老跪在祭坛前，用鲜血在虚空画出的禁忌符文——那是能沟通另一个世界的"影界之钥"，因代价太过惨烈被列为禁术。
"他可能知道当年封印崩塌的真正原因。"白璃的灵体开始泛起淡金色光晕，显然在消耗力量维持显形，"阿黎，你体内的金印......"
话音未落，慕星黎已摸出腰间的琉璃瓶。
她倒出一滴灵泉，指尖沾着那滴泛着翡翠光泽的液体，轻轻点在铜镜镜面上。
灵泉触及镜面的瞬间，青铜表面腾起白雾，再散开时，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慕华安的面容，而是一团纠缠的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半张人脸，是慕华安的轮廓，却被一道血红色的锁链贯穿眉心。
"血契！"她脱口而出。
那锁链的纹路与她体内时常发烫的金印如出一辙，只是金印上缺了最关键的一环，此刻在镜中竟完美拼接成一个完整的圆。
慕华安的脚步顿住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幽蓝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像是被体内某种力量扯动了神智。
下一刻，他突然抬头，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阿黎，你终于发现了......"他抬手，掌心腾起一团黑色火焰，火焰里裹着细小的白骨，"这血契，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小心！"黎玄澈低喝。
他的狐尾瞬间收紧，将慕星黎整个人圈进怀里，另一只手结出法印，一道金光屏障在两人身周成型。
黑色火焰撞在屏障上，发出类似指甲刮过琉璃的刺耳声响，火星溅在屏障上，竟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小洞。
慕星黎趁机咬破指尖，将鲜血按在金印上。
金印嗡鸣着飞出，在半空画出一道金色弧光，直取慕华安眉心。
这是她新悟的"破妄印"，专为剥离寄生魂魄所创。
可当金印触及那团黑雾时，异变突生——慕华安的身体突然膨胀，皮肤下有无数黑影蠕动，他的嘶吼声不再是人类的声带震动，而像是无数人同时尖叫，"你们毁了影界！
你们锁了我的归途！"
大地开始震动。
裂缝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像一张正在咬合的巨口。
慕星黎感觉有股力量在拉扯她的脚踝，那是裂隙深处传来的吞噬之力。
她死死攥住黎玄澈的衣袖，看见他额角渗出冷汗——这是她第一次见他露出吃力的神情，即便上次为她硬接魔修长老的必杀一击时，他的眉眼都还是从容的。
"退！"黎玄澈咬着牙将她往身后推，可那股力量却越扯越紧。
慕华安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肤成块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影，而在黑影最深处，有一双比幽蓝更幽深的眼睛正在睁开——那双眼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像是两团凝固的黑暗，却让慕星黎的金印突然发出刺目的光，仿佛在恐惧，又仿佛在欢呼。
"不对劲。"黎玄澈的声音突然发颤。
他猛地转身，狐尾缠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慕星黎看见他的银发在风中狂乱飞舞，暗红瞳孔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恐慌，"这不是慕华安......是祂！"
裂隙的吞噬之力在这一刻爆发。
慕星黎感觉腰间的狐尾突然收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可那股力量太强了，她的双脚渐渐离地，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黎玄澈的脸在视野里逐渐扭曲。
她听见他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阿黎！
抓住我！"
但黑暗还是涌了上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见的，是裂隙深处那双眼——那双眼望着她，像是望着某种等待了千万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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