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裹着阴寒的风灌进领口，慕星黎的指尖几乎要冻得失去知觉。
她望着前方昔月的背影，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扬起的淡金狐毛，像极了黎玄澈替她梳理狐尾时飘落的绒毛——那是属于九尾神族的温暖。
"到了。"昔月突然停步。
慕星黎抬眼，入目是一片混沌的灰雾。
雾气中漂浮着半透明的残魂，有的抓着破碎的发簪，有的攥着断剑，喉间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她胸口的玉牌突然发烫，那是母亲魂灯的感应。
"是她的气息。"她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玉牌，"就在附近。"
昔月转身，幽蓝的瞳孔映着她耳后若隐若现的金纹。
他抬手划过虚空，黑雾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下方翻涌的血池。
暗红的池水咕嘟作响，气泡破裂时散出腐肉般的腥气，混着一丝极淡的玉兰香——那是母亲常用的熏香，前世她总在慕华安的茶盏里偷偷添上两撮。
"血池之下。"昔月的声音像碎冰相撞，"三重幽冥咒锁着她的神魂。
唯有真正的九尾血脉......"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腕的银铃上，那是黎玄澈亲手为她系的，"能唤醒。"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慕华安推下诛仙台时，也是这样的疼。
那时她以为自己死了，却在血雾里看见母亲的脸——和现在血池上方飘着的虚影，一模一样。
"阵法波动。"她突然皱眉，灵力顺着指尖漫开。
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刺痒，像细针在扎魂魄。
她从储物戒取出玉简，淡蓝光晕在掌心流转，"是魂蚀阵，幽冥殿的手段，专门削弱外来者修为。"
昔月的指尖在身侧蜷起，手臂上的咒文泛起幽光："三百年前，幽冥王用这阵法困死过九尾战士。"
慕星黎没接话。
她蹲下身，指尖蘸着血池边的黑泥，在地面画出青、赤、黄、白、黑五道灵纹。
五行之力顺着纹路游走，在触及阵眼的瞬间，血池突然掀起浪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成了。"她站起身，玉简便在掌心化为飞灰，"阵眼在血池中央的骷髅头里，暂时被我引到东边。"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破雾而来。
为首的玄衣人踩着残魂的头顶，腰间挂着九枚铜铃，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嗡鸣。
慕星黎瞳孔微缩——这是幽冥殿执事的标志，前世她在慕华安书房见过画像。
"慕星黎。"玄无影舔了舔嘴角，铜铃在他喉间震动，"你以为有个老守门人带路，就能带走神族之女？"他抬手一挥，黑影如毒蛇般窜出，目标直指慕星黎的咽喉。
慕星黎旋身避开，五行之力在身周凝成屏障。
金纹从耳后蔓延至眼角，她能听见九尾血脉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昔月！"她低喝，"牵制左边三个！"
昔月的回应是一声清越的狐啸。
他的黑袍突然炸裂，露出背后九条淡金狐尾，每根狐尾尖端都燃着幽火。
残魂被火焰触及，立刻发出尖啸消散。
玄无影的脸色变了："你......你不是守门人！"
"三百年前我是九尾战士。"昔月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人类的低哑，狐尾扫过地面，将两个黑影抽得粉碎，"现在，我是来带小狐狸回家的。"
慕星黎趁乱绕到玄无影身后。
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封印咒文。
九尾之力如怒涛般涌出，将玄无影困在五行光茧里。
玄无影的铜铃碎成齑粉，他瞪大眼睛："你......你根本没破阵！
你引开的是......"
"是你的注意力。"慕星黎冷笑，光茧骤然收紧，"魂蚀阵最忌惮五行相克，我用灵纹引走的是阵灵。"
血池突然发出轰鸣。
慕星黎转头，只见池水中央浮起一道身影——素白裙裾，鬓间插着白玉兰，正是记忆里母亲的模样。
可那身影太淡了，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母亲！"她踉跄着往前，却被昔月拽住手腕。
"那是意识投影。"昔月的狐尾垂落，声音里带着焦急，"她的神魂正在被抽取，再晚就来不及了！"
慕星黎甩开他的手。
她望着血池里翻涌的气泡，想起黎玄澈说"我陪你"时泛红的眼尾，想起前世死时母亲在魂灯里最后的叹息。
她解下银铃，放在昔月掌心："帮我拿着，别让它沾血。"
话音未落，她已跃入血池。
腐臭的池水瞬间没过头顶。
慕星黎的金纹在水下亮起，像游动的金鳞。
她看见无数锁链缠在一道白光上，那光太弱了，弱得让她想起前世自己被挖去灵根时的魂魄。
"星黎......"
熟悉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血的腥甜。
慕星黎顺着声音游过去，指尖触到锁链的瞬间，剧痛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那是幽冥咒的反噬，专咬九尾血脉的毒。
"快走......"白光里的人影动了动，"幽冥王在等你......"
"我不走！"慕星黎咬破舌尖，鲜血在水中散开。
她将九尾之力全部注入掌心，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叫。"前世我没保护好你，今生......"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带你回家。"
血池突然炸裂。
慕星黎被冲击力抛向空中，怀里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她低头，看见母亲苍白的脸，和鬓间那朵半残的白玉兰——和前世她坠崖时，母亲塞给她的那朵，一模一样。
"阿黎......"慕清歌的睫毛颤了颤，又缓缓闭上。
"母亲！"慕星黎抱着她后退，却撞进一堵冰冷的墙。
她抬头，只见黑雾里浮着一双幽绿竖瞳，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
"欢迎来到幽冥王座。"那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小狐狸，你以为能带走我的祭品？"
慕星黎的银铃在昔月掌心发出脆响。
她望着母亲闭合的双眼，又望着前方逼近的黑影，金纹从眼角蔓延至脖颈。
"试试看。"她低声说，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衣襟。
黑雾深处，血池的沸腾声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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