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张贡士最近身体抱恙。
他没病，他只是觉得心累。
一种被全世界拉黑后特有的疲惫感，从天灵盖一直灌到脚底板。
张贡士把自己焊死在电竞椅里，椅子放平成了一张简陋的床。
窗帘焊死，房间里唯一的发光体是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他自己的微博主页，评论区999+的红点，像一串串索命的辣椒。
他是个美食博主，昨天刚刚把本地最有名的网红餐厅骂上了热搜第一。
代价是餐厅老板的律师函，还有他自己被扒出来的黑历史。
张贡士闭上眼，试图进行一种赛博格式化。
就在这时，胸口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是消息提示，那是一种类似心跳的，有规律的脉动。
他睁开眼。
手机屏幕上，他的卡通头像，一个戴着儒生方巾的Q版小人，眼睛眨了一下。
一道柔和的光束从屏幕里投射出来。
光束在半空中汇聚成型。
一个半尺高的小人，凭空站在了他的肚子上。
小人头戴儒冠，身着儒服，五官和他微博头像一模一样。
一个活过来的，3D打印的微博头像。
小人清了清嗓子，一个电子合成的萝莉音响彻整个出租屋。
“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贡士黑历史大赏’直播间。”
张贡士的瞳孔地震了。
小人背后浮现出虚拟的弹幕特效，滚动的全是“哈哈哈哈”。
“第一折戏，给大家带来的是《张贡士尿床记》。”
小人打了个响指。
一幅全息投影画面出现在天花板上。
画面里，五岁的张贡士抱着一床湿漉漉的被子，哭得鼻涕冒泡。
“下面请听题，这床被子是什么牌子的？”
小人发起了付费投票互动。
张贡士想伸手捂住那张嘴，身体却动弹不得。
“第二折戏，《网吧情书事件》。”
画面切换。
少年张贡士顶着一头油腻的黄毛，把一封信塞给网吧前台的女孩。
小人现场用变声器朗诵了那封信，内容充满了非主流的疼痛文学。
“爱，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感谢‘榜一大哥’送上的火箭，爱你哟。”
小人对着空气比了个心。
“第三折，《毕业答辩社死现场》。”
画面里，大学时期的张贡士站在讲台上，PPT因为电脑病毒，自动开始播放葫芦娃。
“妖精，快还我爷爷！”
激昂的音乐配上张贡士惊恐的脸，构成了一副绝美的世界名画。
“最后一折，也就是昨天刚出炉的，《舌战网红餐厅》。”
小人拿出一个微缩的话筒。
“他急了，他急了，他居然说人家的分子料理是窜稀喷射器。”
“下面，请欣赏由我带来的返场诗朗诵。”
小人挺起胸膛，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高声吟唱。
“键盘敲得响，外卖吃得香。”
“一朝被反噬，全网我最凉。”
“点赞过百万，黑粉也算爱。”
“下播了您内，记得一键三连！”
话音刚落，小人冲着张贡士的脸颊“啾”了一下，化作一道光，钻回了手机。
屏幕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贡士面如死灰，大脑持续宕机。
这时，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送外卖的小哥探进一个脑袋，手里还举着一份凉透的黄焖鸡米饭。
他刚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撼。
外卖小哥的目光在张贡士和他的手机之间来回移动。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哥。”
“刚才那个……”
“是您账号的觉醒形态吗？”
“传说中的‘赛博心魔’限定皮肤？”
外卖小哥的眼睛里，闪烁着氪金玩家看到欧皇时独有的光芒。
“全球唯一绑定款。”
“我出三万。”
“您这号，卖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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