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鸡鸣声滚过青石板，青山村后山的马尾松林笼罩在晨雾中。老杨头跪在祖坟前点燃黄纸，铜盆里跳跃的火苗将"天地银行"的冥币卷成灰蝶。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掠过坟茔，裹挟着燃烧的纸钱扑向林间经年堆积的松针层。暗红色的火舌瞬间腾起，松脂燃烧的爆裂声如同百鬼夜哭。
"着火啦！"放牛娃二狗的尖叫刺破晨雾，惊飞了枯枝上的山雀。浓烟裹挟着焦糊的松香味涌入镇政府大院时，秦风正伏案修改《青河县防汛抗旱应急预案》。钢笔尖在"三级响应机制"处顿住，他猛然推开窗——东北方的天空已被染成狰狞的橘红色。
走廊里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炸响，李强的训斥声从值班室传来："慌什么？按应急预案办！"他特意加重"预案"二字，镶金牙在烟雾中泛着冷光。
应急指挥室的电子屏闪烁着危险的红光，秦风盯着风云二号卫星传来的热成像图。东线火头正以每分钟11.3米的速度向村庄推进，而消防支队的坐标却卡在S304省道23公里处。热感光标每跳动一次，代表火场面积就扩大0.15平方公里。
"镇里两台东风牌消防车都派去开发区演习了。"值班员小赵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中的《年度消防训练计划》被攥出褶皱，"李镇长说这是年初党委会通过的..."
秦风一拳砸在通讯台上，1998年抗洪表彰奖杯应声倒地。玻璃碎片折射出他充血的眼球："立即启动红色预警！通知党员突击队带齐二号工具集合！"他扯下墙上的1:防火布防图，红笔在等高线密集处画出三道隔离带—最窄的鹰嘴崖段需要砍伐42米宽防火林，远超《森林防火条例》规定的30米标准。
火场北侧的石灰岩峭壁上，三十名党员突击队员正用油锯开辟隔离带。秦风挥舞太平斧劈砍碗口粗的油松，白蜡木柄在虎口震出细密的血珠。身后突然传来闷响，护林员老周被倒伏的桦树砸中左腿，急救包的绷带刚展开就被热浪烤得发脆。
"二组护送伤员下山！"秦风将最后半瓶农夫山泉浇在浸透汗水的毛巾上，"其余人跟我强攻东线！"他们身后，六米高的火墙正以1200℃的高温吞噬三十年树龄的杉木林，爆燃的树脂如节庆鞭炮般炸响，飞溅的火星点燃了突击队员的迷彩服下摆。
天美集团驻地响起刺耳的防空警报，秋雨燕踩着沾满泥浆的CAT工装靴跃上指挥车。十台东风EQ5250GSS洒水车引擎轰鸣，GPS定位器的绿光在仪表盘上连成星河。秋雨燕持着县政府开具的应急救援通行证对着手机怒吼"双闪模式！给我冲卡！"普拉多越野车率先撞开生锈的铁门。后视镜里，二十吨载量的水罐车碾过减速带，防冻液在柏油路上拖出蓝色长痕。
车队逼近被堵的消防支队时，秋雨燕抓起警用扩音器："跟上车队！所有责任我担！"她的越野车碾过中央隔离带，挡风玻璃上的"特别通行证"在晨光中泛着鎏金光泽。后车厢里，瑞士军刀正压着泛黄的《青河县道路交通图》—去年陪秦风勘探古驿道时用的旧物。
火场南侧突然发生轰燃，气温瞬间飙至800℃。秦风将最后一名跛脚老人推过三米宽的防火沟，右手背被飞溅的炭火灼出硬币大小的水泡。对讲机传来赵铁山的嘶吼："西线隔离带失守！火头距茶油仓库只剩1.2公里！"他摸出电话，被高温烤变形的液晶屏勉强显示着秋雨燕的号码。
"坚持十分钟！"秋雨燕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改道走老鹰嘴伐木道！"她展开1:地形图，万宝龙钢笔尖戳破标注"危岩区"的等高线。这条六十年代修建的伐木道早已被泥石流冲毁，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环形大屏切换成三级指挥系统界面，林振邦的指令通过省应急管理厅厅长中转："授权青河县启动直升机吊桶作业。"他摩挲着茶杯上的抗洪纪念浮雕，那是98年抗洪的见证。
林振邦的景德镇青花茶杯重重磕在操作台。卫星热成像显示，火场前锋距天美集团茶油仓储区仅剩872米。"接青河县现场指挥专线！"他按下镶有国徽的省长热线按钮，手背暴突的青筋如地形图上的等高线。
"报告省长！党员突击队正在..."秦风的声音被油松爆燃的巨响打断，垮塌的树冠形成新的火头。林振邦突然对着加密话筒说："秦镇长，我要你确保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句话让值班秘书的钢笔尖划破了记录本，"青河县"三字被墨迹彻底覆盖。
正午的太阳在浓烟中化作血色光晕，秋雨燕的洒水车队冲破最后一道火墙。二十道载压水龙扑向烈焰，蒸发的水汽在局部形成3毫米降雨。秦风瘫坐在隔离带的焦土上，医护人员用银质剪刀剪开他粘在伤口上的阻燃手套，磺胺嘧啶银乳膏的冰凉暂时镇住了灼痛。
"你不要命了？"秋雨燕将冰镇百事可乐砸在他胸口，易拉罐的冷雾在焦热空气中蒸腾。她突然瞥见秦风右手虎口的月牙形旧疤—大二那年图书馆闭馆夜，他帮她修理自行车时被链条夹伤的印记。
火场北侧传来山民们的欢呼，最后一处明火在高压水幕中熄灭。秦风摸出屏幕碎裂的诺基亚，给林振邦发出短信："火情解除，无人员死亡。"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李强的黑色桑塔纳2000正悄悄驶离火场，后备箱里未拆封的MFZ/ABC4型灭火器随颠簸发出空洞回响。
深夜的镇政府大院亮着孤灯，秦风缠着浸透碘伏的纱布整理《4·5山火应急处置评估报告》。窗外飘起牛毛细雨，省气象局终于解除火险红色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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