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站长！你们这是要砸我们饭碗啊！"林德贵把拖拉机钥匙拍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哐当响。他身后二十几个茶农堵住服务站大门，晨雾里飘着浓重的烟味。
长河镇农机站站长李娟翻出文件刚要解释，林小虎突然举起手机录视频："大家看好了！这就是镇里强推的有机肥茶树！"镜头怼向窗台蔫黄的盆栽，"种了三个月，连片完整的叶子都找不出！"
"小虎别瞎拍！"林德贵夺过手机，指关节上的老茧蹭得屏幕吱吱响，"李站长，九八年发大水，是化肥救的茶山！那年用有机肥的茶园全烂了根，这事档案室查得到！"
"林叔，现在技术不一样了......"李娟刚开口就被打断。
"技术？"林德贵从裤兜掏出个塑料袋，抖出把灰白肥料，"去年花八百块买的'高科技有机肥'，撒下去茶树焦边！找厂家理论，结果是个皮包公司！"
"书记！茶农把服务站围了！"党政办小朱冲进来时，秦风正在核对有机肥补贴表。
"备车！通知沈明昊带长风集团的农技员到老鹰坡集合！"秦风抓起外套往外跑，差点撞翻端着茶具的通讯员，"把这些茶具带上，要白瓷的！"
秦风抓起衣服就往门外冲，裤腿刮倒了窗台上的山茶花盆栽。党政办小朱抱着文件追到楼梯口："书记！区农业局的调研团还有半小时到......"
"让他们直接去老鹰坡茶园！"秦风跨上电瓶车，"给李站长打电话，先搬二十箱矿泉水到现场！"
转过茶山弯道时，七八个茶农正用竹竿挑起褪色的横幅，"还我化肥"四个大字在晨风里抖得厉害。林德贵蹲在拖拉机顶抽烟，脚边堆着三个空了的草甘膦瓶子。
区农业局副局长张明远刚下车，就被林小虎塞了杯茶："领导尝尝！这就是用有机肥种的，跟涮锅水似的！"
张明远抿了口皱眉："这茶......"
"回甘慢是吧？"秦风接过话头，从公文包掏出两个保温杯，"张局再尝尝这个。"深褐色的茶汤在玻璃杯里转出金圈，清香漫过人群的汗味。
林德贵突然抢过杯子灌了一大口："呸！淡出个鸟味！"
"林叔喝的是三号实验田的茶。"秦风又递过另一杯，"您再尝尝五号田的。"
老茶农的喉结动了动，突然瞪大眼睛："这......这茶劲道！"
"五号田用的有机肥配比不同。"李娟展开检测报告，"氮磷钾比例调成3:1:2，比您惯用的复合肥多0.5个硫元素。"
"小兄弟，霉变是储存问题......"张明远话没说完，秦风递来两个保温杯。
"张局尝尝这两个样品。"秦风拧开杯盖，茶香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左边是传统茶园，右边是试验田。"
林德贵突然抢过杯子猛灌一口："呸！这淡出鸟味的也算茶？"
"林叔喝的是三号田的。"秦风又递过另一杯，"再尝尝五号田改良配方的。"
老茶农喉结动了动，突然瞪大眼："这茶......有岩韵？"
"我们在有机肥里加了火山岩粉。"李娟展开检测报告，"您看，钙镁含量比复合肥高0.3个百分点。"
"数据能当饭吃？"林德贵把孙子的三好学生奖状拍在桌上，"我孙子去年喝有机奶拉肚子，还是喝米汤养回来的！"
秦风掏出平板电脑："全镇二十八名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二十个家里是生态种植户。这是省医科大的报告，茶叶硒含量高的学生......"
"少整这些虚的！"林小虎踹翻凳子，"你就说今年茶青收购价能不能保五块！"
"长风集团签了保底协议。"沈明昊拎着公文包跨进棚子，"只要通过有机认证，每斤加价两块收购。"
林德贵捏着协议的手直抖："要是认证不过......"
"不过的全镇兜底！"秦风拍出红头文件，"这是镇长办公会纪要，财政预留了风险金。"
七张长条桌拼成的擂台晒得发烫，二十套白瓷茶具反射着刺眼的光。林德贵亲自炒制的化肥茶装在尿素袋里，有机茶盛在竹篾盒中。
"三号杯！"烧水工老陈头咂着嘴，"这茶汤透亮，跟我六三年喝的贡茶一个味！"
张明远用检测仪扫描茶汤："三号茶多酚含量32.1%，妥妥的特级......"
"等等！"林小虎盯着直播弹幕，"网友说五号杯回甘绝了！可五号是化肥茶啊？"
"五号是有机茶。"李娟亮出密码箱里的密封袋，"林叔自己都分不清，说明咱们改良配方成功了！"
林德贵突然夺过话筒："乡亲们！七号杯是我用九成化肥加一成有机肥拼配的，你们尝尝像哪种？"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老茶农交头接耳："这味道......有点像五号？"
投影仪把过渡方案打在斑驳的白墙上，光柱里飘着茶末。"三年内，镇财政补贴有机肥差价的三成。"秦风敲着激光笔，"赊销部分由信用社......"
"信用社肯给茶农放贷？"林德贵扯开衬衫，"去年老王头想贷三万买茶苗，跑了五趟都没批！"
沈明昊推门进来："长风集团提供担保，每亩预支两千元肥款。"他身后两个技术员抬着箱子，"这是新研发的缓释有机肥，今天就能下田试......"
窗外突然传来卡车轰鸣，林小虎探头大喊："爸！有机肥到货了！"
林德贵冲出去抓把肥料搓了搓："这颗粒比上次细啊......"
"添加了腐殖酸，遇水自动分解。"技术员递过显微镜，"您看这菌丝活性！"
秦风蹲在试验田扒拉土块，指尖沾着发酵羊粪的温热。林德贵叼着烟袋晃过来，突然往他怀里塞了个布包。
"零三年的化肥袋缝的。"老头转身下山，"给我孙子当书包，省得他嫌有机俩字不气派！"
山脚下传来卡车卸货的响动，林小虎举着直播设备大喊："家人们看！这就是新到的火山岩有机肥，现在下单......"
晚霞染红茶山时，无人机群掠过刚埋完农药的地块，喷洒的微生物降解剂在夕阳下泛起金雾。李娟的检测仪突然蜂鸣："书记！三号田PH值降到6.8了！"
"优先给林叔家配酸性肥！"秦风拍掉手上的土，"通知武夷山的专家，下周茶农培训增加堆肥实操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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