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领导干部大会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落下帷幕。这掌声，既是程序性的礼节，也夹杂着对新任市长秦风那番“民生优先、绿色发展”施政纲领的复杂反响——有期待，有观望，有赞许，亦有不易察觉的疑虑。主席台上，周海洋书记与秦风、刘玉凤等新任班子成员一一握手，低声交谈几句，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随后，周海洋在众人的簇拥下先行离开。
秦风站在原地，与几位走上前来表示祝贺的市级领导和区县一把手简短寒暄，态度谦和，但眼神始终保持着清醒与距离。他知道，这些热情的背后，是各方势力对新格局的迅速评估与靠拢试探。他需要保持定力，不被表象迷惑。
这时，一位五十岁左右、戴着金丝边眼镜、身材微胖、面带谦恭笑容的男子快步走到秦风身边，微微欠身，低声道：“秦市长，您好！我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余华生，主要负责办公厅的日常运转和您的服务工作。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请您移步看看是否满意？也好请示一下近期的具体工作安排。”
余华生，秦风是知道的。他是市政府里的“老资格”，服务过几任市长，以办事稳妥、善于协调、细节周到着称，是市政府名副其实的“大管家”。但也正因为资历老，其身上难免带有一些旧有工作模式的惯性，甚至可能牵连着以往的人情网络。如何用好这把“双刃剑”，是对秦风领导艺术的一个初步考验。
“好，有劳余秘书长了。”秦风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又对身旁的刘玉凤道：“玉凤市长，你先熟悉一下情况，我们稍后再碰。”
“好的，秦市长您先忙。”刘玉凤会意，与自己的秘书走向另一个方向。
余华生在前引路，态度恭敬而不失分寸。他们穿过铺着厚地毯的安静走廊，来到位于市政府大楼顶层东侧的一间办公室门前。门牌上已经换上了“市长办公室”的崭新铜牌。
余华生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请秦风进入。
办公室宽敞明亮，足足有七八十平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江泉市区的繁华景象，远处依稀可见雾江蜿蜒流过。室内装修显然是新近完成的，风格沉稳大气：深红色的实木办公桌厚重宽大，背后是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已经摆放了不少精装书籍；靠窗的区域设有一套皮质沙发和茶几，用于会客；墙角摆放着几盆绿植，生机盎然。整个空间透着一股权力核心的庄重与气派。
“秦市长，您看还满意吗？”余华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介绍道，“这间办公室是严格按照相关规定重新装修的，材料都用的环保品牌。办公设备也都是新配的，电脑已经安装了内部办公系统。这边是休息室和卫生间……”他推开一扇侧门，里面是一个小套间，有床铺和独立卫浴。
平心而论，这间办公室的规格和配置，无可指摘，甚至比一些副省级城市市长的办公室还要显得“现代化”和“有档次”。这显然是余华生为了迎接新市长，精心准备的一份“见面礼”，意在展现其办事能力和“诚意”。
秦风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光可鉴人的地板、昂贵的真皮座椅、以及书柜里那些烫金封面的“装饰性”书籍。他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沉默了片刻。这沉默让一旁的余华生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心里开始打鼓，揣测着新市长是觉得不够好，还是别有想法。
终于，秦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平和地问：“余秘书长，这间办公室的装修，花了多少钱？”
余华生一愣，没想到市长首先问的是这个，连忙回答：“呃……这个，具体数额需要查一下预算，大概在……在标准范围内，都是走的正常程序。”
秦风点了点头，又指了一下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和真皮椅：“我听说，之前赵达康同志的那套办公家具，还挺新的，处理了？”
余华生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答道：“是……按照惯例，已经封存待处理了。觉得新市长您可能……需要一个新的环境。”
“新的环境，不一定非要体现在崭新的桌椅和豪华的装修上。”秦风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向余华生，“余秘书长，你的用心，我感受到了。但是，我们现在全市上下都在强调过紧日子，要把钱花在刀刃上，花在民生急需上。我刚刚在大会上讲了‘民生优先’，转过头就坐在这么一间花费不菲的新办公室里，老百姓会怎么看？机关的同志们会怎么看？”
余华生额头微微见汗，连忙道：“秦市长批评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让您有个好的办公条件……”
秦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自我检讨，语气缓和但坚定：“不是批评，是统一思想。这样吧，这套新家具，看看哪个公共会议室或者接待室需要，调剂过去。把我之前副市长办公室那套还能用的旧桌椅搬过来就行。至于这装修……既然已经装了，就算了，但下不为例。以后市政府机关所有的装修改造、设备采购，必须从严审批，节约出来的每一分钱，都要想着能不能给困难群众多买一袋米，多添一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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