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在黑暗的绝境中,如同鬼火般再次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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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黄昏。
李长天站在县衙前院的台阶上,看着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收集雨水的妇孺们疲惫地守着水桶,雨水浑浊不堪。陈墨带着人像蝗虫过境般拆毁着一切能拆的东西,制造着简陋的武器,叮叮当当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临时隔离区里,暂时被柳红袖的药压制住的病患们,虚弱地躺着,眼神空洞,等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最终审判。
柳红袖被两个士兵看守着,蜷缩在“药庐”的屋檐下。她脸色惨白得吓人,手腕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失血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摇摇欲坠。她看着忙碌而绝望的人群,看着李长天如同孤狼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副血枷,或许很快就能解开了,无论以何种方式。
突然,一个负责了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恐:“李头领!不…不好了!官军…官军阵前…在杀人!”
李长天浑身一震,猛地冲向城墙!
城下,官军阵前。
雨后的泥泞空地上,血腥的一幕正在上演!十几名被驱赶来的老弱妇孺,被官军用绳索捆绑着,推搡到最前列,强迫他们跪倒在地!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正趾高气扬地对着城墙方向喊话,声音透过简易的喇叭传来,充满了残忍的戏谑:
“……尔等逆贼!天降瘟罚,粮草断绝,已成瓮中之鳖!王将军有好生之德,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开城献降!交出贼首李长天!否则…这些人的下场,就是榜样!每过一个时辰,杀十人!直到尔等开城,或…杀光为止!哈哈哈!”
话音未落,寒光闪过!
噗!噗!噗!
几颗苍老或稚嫩的头颅,在喷溅的血光中滚落在泥水里!无头的尸体颓然栽倒!凄厉的哭喊和官军残忍的哄笑声,刺破了短暂的宁静!
“爹——!”
“我的儿啊——!”
城墙上,认出亲人的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有人当场晕厥,有人目眦欲裂,疯狂地用头撞着城墙!
“狗官——!!我操你祖宗——!!”愤怒和绝望的咆哮在城头炸开!
李长天死死抓住冰冷的垛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入粗糙的砖石缝隙。他看着城下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听着士兵们绝望的哭喊,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奔涌、沸腾!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王崇山!他在用最卑劣的手段,摧毁他们最后的士气,逼迫他们出城决战,或者…彻底崩溃!
“长天哥!开城门!跟他们拼了!!”一个双眼赤红、状若疯魔的士兵扑到李长天脚下,抱着他的腿哭嚎,“我爹…我爹被他们杀了啊!拼了!拼了吧!”
“拼了!!”
“开城门!!”
悲愤到极点的怒吼响彻城头!同归于尽的火焰被彻底点燃!
李长天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愤怒、痛苦都被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封般的死寂取代。他缓缓抽出环首刀,刀锋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没有看那些哭喊的士兵,也没有看城下的血腥。他的目光,越过哭嚎的人群,越过绝望的城池,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大地,看到了县衙后院那个幽深的地道入口,看到了赵铁柱和老刘在黑暗中奋力挖掘的身影…
“传令!”李长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哭喊和咆哮,“所有人!回到各自位置!加固城防!准备滚木礌石!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违令者…”他顿了顿,环首刀缓缓抬起,刀尖指向城墙内侧,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冰冷刺骨:
“斩!”
这个“斩”字,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比惊雷更响,比刀锋更冷!它像一盆彻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城头熊熊燃烧的同归于尽之火,也冻结了所有士兵的悲愤和哭嚎。
他们呆呆地看着李长天,看着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石雕般的脸,看着他手中那柄指向自己人的冰冷刀锋…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为了那地底深处、渺茫如鬼火般的生路,为了更多人的“或许能活”,他亲手扼杀了复仇的呐喊,选择了最冷酷的隐忍。他背对着城下亲人的血,背对着兄弟的泪,将所有的希望和罪孽,都押在了那条黑暗的、不知能否挖通的鼠穴之上。
这无声的抉择,比任何咆哮都更能诠释权力的冰冷和生存的残酷。环首刀的寒光,映照着李长天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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