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勇军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手里的海螺壳当啷掉在地上。王谦弯腰去捡的瞬间,听见岳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勇海啊——"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踉跄着奔向对方,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抱头痛哭。
杜小荷和杜妈妈也跟着抹眼泪。王念白怯生生地拽着母亲的衣角:"娘,那是谁啊?是你姥爷的堂弟,"杜小荷蹲下身给孩子整理衣领,"叫叔姥爷。"
寒暄过后,杜勇海的大儿子杜建军开来辆带篷的解放卡车。装行李时,王谦注意到车斗里铺着崭新的草席,还摆着几个马扎。"特意准备的,"杜建军笑着解释,"咱岛上路窄,大车进不去,得换船。"
卡车沿着海滨公路行驶,咸湿的海风从篷布缝隙钻进来。杜勇军和堂弟紧握着手,一刻不停地用方言交谈,时而大笑时而落泪。王念白扒着车篷缝隙往外看,突然尖叫起来:"海!真的是海!"
王谦凑过去,只见一片无垠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远处有点点白帆。更令人震撼的是那种辽阔感——与兴安岭层峦叠嶂的景色完全不同,水天相接处是一条笔直的线,让人莫名心慌。
"晕海了?"杜建军从后视镜看见王谦发白的脸色,笑着递来个橘子,"闻闻这个管用。"杜小荷已经晕得说不出话,死死抓着王谦的胳膊。只有杜勇军精神焕发,指着远处的一个小黑点:"看!那就是杜家岛!"
码头比想象中热闹,渔船、货船挤挤挨挨,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柴油味。杜建军带着大家登上艘漆成天蓝色的小渡轮,船老大竟是杜勇海的二女婿。"坐稳喽!"他解开缆绳,柴油机突突响起。
渡轮离岸的瞬间,杜小荷"哇"地吐了出来。王谦也好不到哪去,胃里翻江倒海。杜勇军却站在船头,任凭海风吹乱白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岛屿。"灯塔!"他突然喊道,声音颤抖得不成调,"还是红白条的!"
王谦强忍眩晕望去,只见岛上的小山包顶果然立着座灯塔,正如杜勇军描述的那样刷着红白相间的条纹。更让人惊讶的是,码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人甚至敲起了锣鼓。
"全队都来了,"杜勇海抹着眼泪,"连九十岁的七姑奶奶都让人搀来了..."渡轮靠岸时,锣鼓声、鞭炮声响成一片。王谦看见有位拄拐杖的老太太被簇拥在最前面,银发在海风中飞舞。
杜勇军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跳上岸,扑通跪在老太太面前:"七...七姑?"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他肩上:"混账小子!还知道回来!"骂完却一把搂住他嚎啕大哭,"你娘临走前还喊你小名啊..."
认亲仪式持续到天黑。王谦记不清握了多少双手,被多少双含泪的眼睛注视。杜小荷和杜妈妈被女眷们围住,问长问短。王念白早被一群孩子拉走了,据说要去礁石缝里摸螃蟹。
最后是杜勇海解了围:"先回家!有的是时间唠!"人群让开一条路,王谦这才注意到码头不远处有棵歪脖子老树,树下是几间石块垒成的房子。杜勇军像梦游般走到树前,颤抖着抚摸树干:"...长粗了..."
堂屋里的宴席已经摆好。王谦被安排在首席,面前摆着许多从未见过的海鲜:清蒸螃蟹、油焖大虾、蒜蓉扇贝...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盆奶白色的鱼汤,飘着碧绿的葱花。"加吉鱼炖豆腐,"杜勇海亲自给堂哥盛了一碗,"照大娘的法子做的。"
杜勇军捧着碗,眼泪吧嗒吧嗒掉进汤里。王谦尝了一口,鲜得舌头都要掉了。他想起岳父在火车上的话——这味道,确实比兴安岭最肥的野鸡汤还要鲜美十倍。
酒过三巡,杜勇海突然拍手,几个年轻人抬进来个樟木箱。"哥,这是你走时没带走的,"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些泛黄的课本、木雕小船和半张老照片,"俺爹每年都拿出来晒..."
杜勇军拿起那半张照片,正好和怀里带来的那半张拼成完整的一张——年轻的妇人搂着男孩站在枣树下,背后是红白条纹的灯塔。王谦突然明白为什么岳父对那张残缺的照片如此珍视了。
夜深了,宾客散去。杜家人被安排在厢房住下。王谦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规律的海浪声,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火车上。杜小荷轻轻靠过来:"当家的,爹刚才偷偷跟我说...他死也瞑目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画出格子的光影。王谦想起此刻的白狐应该蜷在自家炕头,黑皮可能正在检查陷阱。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因为一段跨越六十年的思念,就这样连接在了一起。
远处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伴着潮起潮落的韵律,像首古老的催眠曲。半梦半醒间,王谦似乎听见杜勇军在隔壁轻声哼唱,那调子既像东北的狩猎小调,又像胶东的渔家号子,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飘荡在杜家岛咸湿的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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