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第一节）
法则方舟像一头闯入精密水晶宫的水牛，笨拙而沉重地在逻辑圣城冰冷的通道内滑行。四周是千篇一律的灰白晶体壁，光滑如镜，倒映着方舟伤痕累累的身影，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无声注视。引擎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推力，发出的嗡鸣被通道内死寂的秩序感吞噬，显得格外微弱而孤独。舰桥内气氛凝重，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巨大的“逻辑棺材”正在苏醒，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涌来。
“……清除协议加载完成……”
“……净化者单位激活中，序列号：Alpha-7-Gamma……”
“……目标熵值超标，存在冗余情感模块……判定：高危污染源……执行最高优先级净化……”
公共通讯频道里，那冰冷、单调的格式化指令广播如同跗骨之蛆，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渗透进来，每一个字节都像冰锥，扎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底层噪音，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指向——他们。
“它们到底在哪？”苏晴烦躁地敲击着控制台，试图屏蔽这恼人的声音，但毫无作用。这声音似乎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光听见响，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这感觉比被舰队包围还瘆得慌！”
林深死死盯着扫描屏幕，额头渗出汗珠：“找不到！能量信号被完美隐藏了！整个圣城就是个巨大的干扰源和能量池！它们……它们就像融入海水的鱼，只要不动，我们就发现不了！但广播说净化者激活……肯定有东西在动，只是我们‘看’不见！”他猛地抬头，看向辰砂，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丝急切，“辰砂！你的‘坐标’呢？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感应到那些‘清洁工’的位置？”
辰砂坐在观测席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锐利。他面前的光屏上不再是复杂的数据流，而是一幅由无数冰冷几何线条构成的、不断延伸变化的圣城底层结构图——这是他在尝试链接律庭底层网络时被动接收到的信息洪流。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动，调整着视角，试图在这片由绝对逻辑构筑的迷宫中找到一条生路。
“它们在移动……很快……”辰砂的声音有些沙哑，语速极快，仿佛思维也在被无形的逻辑链条高速驱动，“不是实体……是……是某种‘逻辑节点’的跃迁！在通道能量脉络中转移……像……像程序里的指针跳转……它们在封锁我们所有可能的出口路径！”他猛地指向结构图上一个正在快速亮起的区域，“这里！能量脉络正在被强行扭曲！它们要堵死这条通道的前方！”
姚辰的目光锐利如刀：“林深！立刻计算规避路线！避开那个节点！苏晴，引擎准备机动！”
“不行！”林深的声音带着绝望，“辰砂指出的节点只是其中一个！看这里！还有这里！它们同时在扭曲至少七个关键节点！我们的规避空间……被彻底锁死了！就像……就像被关进了一个不断缩小的逻辑笼子！”扫描图上，代表法则方舟的光点周围，数个代表能量脉络扭曲的红色区块如同合拢的巨爪，正从不同方向挤压过来。
“笼子？”姚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左臂上的法则印记微微发亮，“那就撕开它！”他看向辰砂，“还有没有别的路？哪怕是最不可能的死角！”
辰砂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中闪烁着高速运算的光芒，那是坐标赋予他的、近乎本能的逻辑解析能力，但也带着巨大的风险。“有……一条……废弃的底层数据通道……逻辑链条陈旧……存在冗余……被标记为‘低效’……可能……可能是垃圾信息处理路径……”他艰难地辨认着结构图中一条极其暗淡、几乎被忽略的细小脉络，“但……入口被物理隔断……需要强行……”
“位置！”姚辰斩钉截铁。
“左下方！坐标已发送！”辰砂话音未落，姚辰的命令已然下达。
“苏晴！左满舵！俯冲角45度！林深！所有能量集中舰艏护盾！给我撞开那层隔板！”
法则方舟猛地侧倾俯冲，舰艏对准了光滑晶体通道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颜色略深的区域。引擎爆发出最后的怒吼，舰艏护盾凝聚成一点刺目的幽蓝！轰隆一声巨响！晶体壁剧烈震动，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伴随着无数细碎的晶体碎片飞溅！一个黑漆漆的、仅容方舟勉强挤入的不规则洞口被强行撞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腐朽、混乱、冰冷信息流的气息扑面而来！方舟像失足般一头栽了进去！
视野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和混乱吞噬。这里不再是圣城那冰冷、有序的几何通道，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扭曲变形的“数据海洋”。无数破碎的、闪烁着杂色光芒的信息碎片如同宇宙尘埃般漂浮着——有残缺不全的几何图形，有扭曲断裂的数学公式，有模糊不清的意识残响，有被判定为“冗余”而被丢弃的情感数据包（如同干瘪的、流淌着灰色液体的气球）……它们无序地碰撞、分解、重组，形成一片片短暂而诡异的逻辑风暴旋涡。巨大的、由凝固的无效逻辑代码构成的“熵兽”，如同搁浅的鲸鱼骨架，在“海”中缓缓漂浮，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惰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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