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岂人力的玻璃门开合时总会带起一串风铃声，阿鹿的工位正对着大门。她习惯在候选人进门时迅速扫视对方——领带是否笔挺、简历封皮有没有折痕、眼神敢不敢和猎头对视。这些都是甲方爸爸们未曾明说的评分项，而她的KPI就藏在那些挑剔的目光里。
"阿鹿姐，辉辉科技的单子又黄了。"实习生捧着咖啡凑过来，蒸汽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阿鹿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候选人列表，鼠标滚轮发出细碎的"咔嗒"声。这是今天第三次听到"黄了"，甲方爸爸刚把岗位需求从"需要三年区块链经验"改成"接受应届生但必须会Solidity"，活像在菜市场挑白菜。
她抓起手机拨通候选人电话，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张工，辉辉这边新开了个技术总监岗，薪资给您争取到65K……"挂断后立刻切换成公事公办的语调："李总，候选人同意降薪，但要求期权分四年兑现。"指甲掐进掌心，这是她今天第七次在甲方面前把候选人当筹码摆上谈判桌。
午休时阿鹿躲到安全通道啃三明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甲方HR发来张照片：候选人西装皱得像咸菜干，正蹲在会议室门口系鞋带。"这种人也配要百万年薪？"后面跟着个暴怒的表情。阿鹿把面包渣拍进垃圾桶，回消息时手指在键盘上跳华尔兹："李总放心，我亲自带他去做形象管理，明天保证让您看到行走的BAT。"
下午带候选人去高端定制店，阿鹿倚在真皮沙发上监督造型师熨烫西装。小伙子局促地扯着领带："鹿姐，真的要穿成这样吗？我平时都穿格子衫……"她把甲方发的吐槽截图怼到他眼前，候选人瞬间挺直脊背，仿佛披上铠甲的战士。
转机出现在周五黄昏。当候选人穿着合身的西装侃侃而谈区块链落地场景时，甲方技术总监的茶杯停在半空，水雾模糊了镜片后的眼睛。阿鹿看着监控屏幕里不断点头的甲方，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刚入行时，总监说过的话："中介这行，努力是给甲方看的，才华是让候选人信的。你手里的尺子，得量别人心里的数。"
深夜十一点，阿鹿在便利店加热关东煮。手机震动，银行到账提示跳出来，备注写着"辉辉科技服务费"。她盯着那串数字笑出声，想起上个月被她推掉的那个艺术家候选人。那人抱着画板在会客室坐了两小时，非要给她看新作的赛博朋克油画。当时她把简历推回去，说："您该去798，不该来CBD。"
"小猫钓鱼要专心。"她咬着鱼丸含糊不清地念叨，热汤蒸得镜片起雾。甲方爸爸们就像河里那些挑剔的锦鲤，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今天想吃红虫还是面包屑。但只要钓竿始终对准最大的那群鱼，总会有咬钩的时候。
次月绩效面谈，总监把报表摔在桌上："阿鹿，你让候选人自费买西装？"她把打印好的聊天记录递过去——甲方HR在满意度调查里给"服务专业度"打了满分。"价值不是我说了算，"她指着报表上跳动的数字，"是买单的人说了算。"
后来阿鹿的工位上多了个水晶摆件，底座刻着两行小字：101分能力要换100分认可，交易的天平永远在对方眼底。每当实习生来请教，她就把摆件转过去，看阳光在棱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甲方爸爸们忽明忽暗的心思。
这行当就像在玻璃栈道上走钢丝，左边是候选人的星辰大海，右边是甲方的柴米油盐。阿鹿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把两个世界踩成平衡木上的支点。当她又推成一个百万年薪的case时，甲方总监举着香槟说："小鹿啊，你这双眼睛比测谎仪还准。"她笑着碰杯，看气泡在酒液里炸开细碎的金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性，永远在利益的天平上摇晃，而中介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根永不倾斜的秤杆。
《中介棋局》
阿鹿盯着辉辉科技第二季度的离职率报表，指甲在Excel表格上划出月牙形的凹痕。表格里跳动的数字像一尾尾银鱼，刚捞上岸就扑腾着露出苍白的肚皮——她亲手推过去的三个技术骨干，两个被竞争对手翻倍薪资挖走，剩下一个正和甲方闹专利纠纷。
"鹿姐，宏远资本要裁撤整个FA团队！"实习生冲进来时带翻了她的拿铁，褐色液体在候选人面试评价表上洇开。阿鹿抹掉屏幕上溅落的咖啡渍，看见甲方爸爸发来的解约协议正静静躺在邮箱里，附件标题刺眼得像把生锈的刀：《关于终止人力资源战略合作框架协议的函》。
她抓起车钥匙冲向地下车库，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两个月前宏远资本的酒会上，她还穿着这双战靴替候选人挡掉投资人的灌酒游戏，转盘桌上的玻璃杯映出她妆容精致的脸，像戴着完美无瑕的面具。
"阿鹿啊，你知道我们最看重什么。"宏远HR总监转动着威士忌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得像在数钞票，"不是候选人光鲜的履历，是能立刻变现的商业价值。"她当时笑着应和，转头就让法务在推荐合同里加了对赌条款——候选人入职三月内达成KPI，中介费上浮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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