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小读书就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主政一方,造福乡里,可当坐上这个位置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做什么事都会受到多方掣肘,”我从李岩的话里听到了心灰意冷,我劝慰道:“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容易的,除非你做了皇帝一言九鼎,所有人都对你唯命是从,”李岩听了我的话脸色大变:“兴旺贤弟慎言,愚兄绝没有那种心思,我也只是对一起共事的人离心离德,心里不能释怀。很多人都忘了初心,忘了初心啊!”
听了李岩的话我也是心里沉甸甸的,自己花了很多心血建立起来的大同国,难道很快就要变回和大明一样,我之所以离开,本来想着于其等我死了再变回大明那样的制度,还不如趁我还活着,能够亲眼看到这种变化,于是我问道:“李兄,你跟我说说具体什么情况?”李岩叹口气道:“马上开始的长老会上会出现很多提案,都是建议修改《大同宪政》的,”听了这话我就不淡定了,大同宪政是新制度的根本,要是被改的面目全非,那我多年的辛苦算是白瞎了,我追问道:“都有哪些提案?”
李岩提起茶壶给我的茶杯倒满,这才小心翼翼地道:“你听了可不要激动,我知道的提案就有:废除不让官员家属经商,官员财产公示,官员薪俸和最低工资挂钩,减轻官员贪腐的处罚,官员犯罪不用株连家人,官职可以世袭,土地可以买卖,……”听了李岩的陈述,我的肺都被气炸了,我追问道:“不是要求提案必须得到上万人签名才可以上会讨论吗?”李岩笑道:“对了,也有这一条,就是提案不需上万人签名,他们都用小恩小惠买通人签名,很多人都为了眼前的小恩小惠就签名了,不知道这样的提案通过之后就会遗祸子孙,危及国家存亡!”
“真是愚不可及!”我拍案而起,然后又颓然坐下,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我为《大同宪政》的建立操碎了心,老百姓可能就为了一斤豆腐二两肉,就在祸国殃民的提案上按手印了,我也迷茫了,到底是鲁迅是对的还是胡适是对的,民众的认知才是社会发展的基础啊,李岩看我心情平复了就接着道:“还远远不止这些呢,听说在很多军垦营和市井,有人为了长老的位置,直接花钱买票,只要给老百姓十文二十文钱就可以买到一张选票,”听了这话,我有点绝望了,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四个亲人惨死沈阳城头都没有这么痛苦,老百姓把神圣的选票就几个钱就出卖了,让贪得无厌喝人血的人上台,要是亿万人都没有了正义之心,和邪恶斗争的心,人再多又有什么用,照样沦为牛马,任人驱使,任人宰杀,果然民族的至暗时刻,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所有人的苦难都不值得同情。听到这一切我真的想放弃努力,带着家人到海外寻一荒岛,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李岩好像也是压抑很久了,遇到志趣相投的人就打开话匣子,絮絮叨叨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兴旺兄弟,有些人要是有你一半的威望,就会张罗做皇帝了,还好现在相互制约,每个人都没有希望做皇帝,现在是没有,等再过一些年积攒的资源多了,到那时就很难说了,很多人都有皇帝梦,远离庙堂的时候不会想,等处在这个位置有些人的心思就活泛了。”
李岩的每句话都像匕首一样插向我的心窝,我出生的这个族群,上位者想着如何榨干牛马的最后血汗,处于牛马位置的人想着不是完善制度,而是挖空心思往上爬,有了一定的位置就比原来的人还狠,不对下面的人狠一点都会不习惯,有个别人对民众好一点会被当做异类,排挤出官吏行列,民众引以为傲的“泱泱大国,五千年文明,”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五千年文明是帝王的暴政史,民众的屈辱史,在这五千年里贡献最大的是黄巢,绝大多数人是甘愿被奴役,有蹦跶较凶的也是想成为奴役别人的人。
“兴旺,回神!”李岩用手在我眼前晃,我这才清醒过来,问道:“李岩兄,你可有良策?”李岩摇头道:“这股风气是从上到下的所有人,要想扭转这种风气唯一的办法就是你重新回到汗王的位置,用你的权威镇住所有人,你对主要官员都有恩,谁反对你就是不仁不义,”我苦笑,看来儒家思想还是有一点作用的,不过我在中原耕耘几年要是突然离开,那就前功尽弃了,好在大同国这边还没有人能有资格觊觎皇帝的美梦,等中原那边尘埃落定再处理大同国这边的问题,
和李岩一谈就到了深夜,大家都有了困意,李岩道:“兴旺,虽然你要在沈阳待很久,可是马上就要忙长老会的事,我们也很难有机会长谈了,哎!你有空到我府上做客!”“一定!一定!”我们说了两句客套话,亲自把他送到府门外。
崇祯十四年春节到了,我也二十五岁,吃正餐都是和杨兴武全家一起,我尽量和周铁牛苏长风他们一块,我理解杨兴武对我的情谊,但是和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有点受拘束,大年初一我就跟杨兴武打招呼,要带周铁牛他们逛街,我也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民情,
我裹紧了藏青棉袍,与周铁牛、苏长风并肩走在沈阳城的主街上。今日是大年初一,刚过辰时,街上已挤满了人,蒸腾的白气裹着各种声响扑面而来 —— 货郎摇着拨浪鼓吆喝 “糖瓜粘灶咯”,穿绸缎的妇人领着戴虎头帽的孩子挤向糕点铺,当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风掀得猎猎作响,连石板路上的车辙里,都积着昨夜未化的炮仗碎屑,踩上去 “咯吱” 作响。
周铁牛攥着腰间的佩刀,粗声叹道:“这盛京的年,倒比咱们关内还热闹。” 他指的是街角那家 “福源祥”,伙计正用红纸包着核桃酥,柜台上摆着堆成小山的蜜饯,穿貂皮的汉子递过银子时,指缝里还夹着半块油糕。苏长风素来细致,目光扫过路边的杂耍摊子:耍猴的艺人穿着破棉袄,却给猴子套了件红绸小褂,猴子翻跟头时,褂子下摆露出里面的棉絮,引得围观人哄笑,几个富家子弟扔过去的铜钱,在青石地上滚出清脆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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