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短刀尖几乎要戳到林远山干尸的眉心时，那截渗着黑血的手指突然蜷成了半握的姿势。
"别轻举妄动。"李长生的声音带着破风箱似的沙哑，他撑着展柜站起来，另一只手的符纸在掌心烧出焦黑的纹路，"这老东西身上的怨气早散了，现在动的...是他自己的命魂。"
苏檀的匕首已经抵住陈墨的手腕，她的指腹还沾着自己胳膊伤口的血，却比陈墨更冷静："他在等你问。"
陈墨后槽牙咬得发疼。
左肩的伤口被冷汗浸得火辣辣地疼，可他盯着林远山逐渐恢复几分血色的脸——那是张被怨气啃噬了二十年的脸，此刻竟浮现出几分他记忆里父亲旧照片上同门师兄弟的温和。
"叮——"
突如其来的灼烧感从胸口蔓延开。
陈墨低头，看见藏在衣领下的青铜觥碎片正泛着幽蓝微光，隔着布料烫得他皮肤发红。
他下意识去按，指尖刚触到那片碎片，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是父亲。
画面里的陈父比记忆中年轻二十岁，道袍下摆沾着泥，站在一座爬满青藤的石门前。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混着风穿过门缝的呜咽："若你看到这段记忆，请记住，司命殿未亡，血脉尚存。"
陈墨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父亲就是穿着这样的道袍出门，说要去"老地方取点东西"，然后再也没回来。
此刻记忆里的父亲眼角还带着笑，和他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旧合影里的模样重叠。
"宿主触发血脉共鸣。"系统机械音在耳畔炸响，"解锁功能【因果预览·深层】。"
陈墨眼前的林远山突然变成了透明的重影。
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里，年轻的林远山抓着陈父的道袍下摆，声音带着哭腔："师兄，那镜子不对劲！
黄泉商盟的人在镜后设了局——"
另一个画面里，陈父将半块青铜觥塞进林远山手里："替我照顾小墨。
若我没回来，等他成年，把这个给他。"
还有画面里林远山跪在废墟里，对着燃烧的石门嘶吼；画面里他往自己心口钉镇魂钉，用怨气养着半块青铜残片；画面里他今晚在博物馆对陈墨动手时，眼底闪过的那丝犹豫。
"你...是我爸的师弟？"陈墨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蹲下，抓住林远山逐渐恢复弹性的手腕——那是活人的温度，带着常年浸在阴水里的冷。
林远山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陈墨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黑血从嘴角溢出来，在地上洇出个扭曲的黑花："小墨...你长得真像你爸。"
陈墨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从小到大被同学嘲笑"没爹的野种"时，想起深夜翻遍旧物找父亲线索时，想起刚才系统提示完成隐藏任务时那瞬间的轻松——此刻全变成了滚烫的岩浆，在胸口翻涌。
"我爸在哪？"他近乎嘶吼地拽着林远山的衣领，"他是不是还活着？
你们当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幽冥镜界。"林远山的手指缓缓抚上陈墨胸前的司命璧，"那是黄泉商盟的禁地，连通阴阳两界的镜像空间...你爸为了找破盟的法子，自己走了进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没能拦住他...后来他们说，只有真正的司命传人...才能进得去。"
李长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陈墨抬头，看见老人的眼角泛着红，手里的符纸早被捏成了碎屑："幽冥镜界...我师父的笔记里提过，那地方的时间是反的，进去的人会被自己的影子缠住。
若真有人困在里头...得赶在月蚀前找到入口。"
苏檀的手突然覆上陈墨后背。
她不知何时取出块巴掌大的玉简，表面浮着暗金色的纹路，像流动的星子："我在敦煌修复《千佛渡魂图》时，画里掉出这个。
当时觉得铭文古怪，现在看来..."她将玉简递到陈墨面前，"和你刚才记忆里的石门纹路一模一样。"
陈墨接过玉简。
指尖刚触到表面，那些暗金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在他手背上爬出一串发光的符号。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关键线索【镜界引】，触发主线任务【幽冥寻父】。"
"得去祭祀遗址。"苏檀指着玉简上最后一道纹路，"这是古代祭天的方位图，入口应该在...云景山废弃的祭台。"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查过资料，那地方三十年前突然荒废，所有村民一夜之间消失。"
林远山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陈墨这才发现他的皮肤又开始干瘪，这次是真正的生机流逝。
老人的瞳孔逐渐扩散，最后望了眼陈墨胸口的司命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对不住...替我跟师兄说..."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只留下半片和陈墨胸口碎片严丝合缝的青铜残片，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
陈墨攥紧那半片残片。
青铜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苏檀的手搭在他肩上，李长生的药瓶已经递到他面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突然想起系统新解锁的【因果预览】里，有个画面是三人站在云景山祭台边，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而祭台中央的青铜镜，正泛着和司命璧一样的幽蓝微光。
"收拾东西。"陈墨将青铜残片塞进衣领，短刀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刀花，"今晚就出发。"
苏檀低头整理背包，发间歪了的珍珠簪突然闪过一丝微光——那是她一直贴身戴着的避阴玉在发烫。
李长生把最后一张驱邪符塞进陈墨手里，抬头时，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燃着簇小火："我年轻时跟师父去过云景山，那祭台的地砖下...埋着镇阴钉。"
陈墨把短刀别回腰间。
他望着博物馆外渐暗的天色，听见系统在脑海里倒计时："距离月蚀还有36小时。"
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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