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夫人的妹妹觉得自己一定是昏头了，才会来这冰天雪地来的乡野小院。
先是把一个乡野丫头认成了姐夫，接着又被大狗吓了一大跳，如今还要坐在破屋子里喝山里不知名的野茶。
小杨氏捧着热茶道：“姐，你这般有兴致，可是姐夫的病情有起色了？”
佟夫人捧着碗，里面是钟小小给她煮的甜甜的银耳莲子羹，不动声色道：“最近倒是没再恶化。”
“那怎么行？”小杨氏将茶碗一放，道，“也只有你会相信，这地方哪能有什么神医。
就算要休养，也该让姐夫去我的温泉庄子养伤才对。
这里要吃没吃……“
正说着，屋外飘过一阵肉香，饶是小杨氏吃惯了山珍海味，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屋外孩童道："娘，我去给婆婆送大肉了。”
“去吧，路上小心。”
罗婆婆入冬后已经住到了村里去了，钟小小今日炖了入口即化的东坡肉，让南宝给送去。
小杨氏四处望了望，屋子陈设简单，但火墙烧得旺，暖和得很。
她姐向来有主意，她怕再多说只会惹人不高兴。
“姐，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要不要我派两个奴仆过来服侍你？”
佟夫人手下有两个掌事嬷嬷，一个被她留在京都掌管后宅，一个被她外放出去打理家中生意。
她在军中与男子一般，吃住与将士无异，也不需要人特别服侍。
“不用，”佟夫人道：“你莫要横生枝节，回去记得管好下人的嘴。”
小杨氏绞着帕子，委屈道：“姐，如今佟家只剩我们两个，你我应当互相扶持，就不能让我出份力吗？”
佟夫人神色稍霁，道：“就是因为你我姐妹，才不愿让你掺和进来。”
小杨氏讷讷陪笑，垂睫掩住眸中的不甘。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嫁了横扫立马的大将军，我却只能嫁一个闲散侯爷？
姐姐生母早亡，她是继室所生，本来佟家的一切都应是她的。
可偏偏姐姐是练武奇才，从小便得了家中长辈父兄的宠爱，又跟在祖母身边长大，母亲纵是有些手段，也拿捏不到她。
正这时，佟大人的近卫过来：“夫人，将军他…”
望了小杨氏一眼，又道：“您快过去看看吧。”
佟夫人脸色一白，强压住心中狂跳：“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佟夫人进了西厢房，小杨氏被拦在屋外。
钟小小已在屋里为佟将军把脉。
“是伤口又裂开了吗？”佟夫人急道。
倒是佟将军，像没事人似的，嘴唇发白，鬓边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
钟小小道：“佟将军患有疟疾。”
佟夫人面色一白，抓住钟小小的手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力。
疟疾，俗称打摆子，在京都也未见得能找到大夫医治。
“夫人，你莫忧心，”钟小小道，“佟将军被外伤消耗了太多正气，又因此掩盖了症状。
如今伤口恢复，症状显现出来。
在我这儿调治一段时间，我有信心能将他治好。”
“真的？！”
钟小小点头：“不仅是佟将军，夫人你也应该好好调养一下自己的身子。”
佟将军道：“夫人怎么了？”
佟夫人拼命朝钟小小使眼色，钟小小却全然不觉，道：“夫人心血损耗过多，需的…吃些补药。”
佟将军舒了口气，病又发作起来，人止不住发抖，钟小小替他施了针法，当下缓解了佟将军的症状，佟将军沉沉睡去。
见钟小小针法有效，佟夫人悬着的心放下些，道：“需的什么药你和我说，野山参家里都有好几根，我让人去取。”
小杨氏出见钟小小和佟夫人手挽手出来，忙道：“姐夫怎样了？
姐姐，不是我说，你怎么能相信这么一个小妮子？
姐夫若是在她手里出了事，她担得起吗？”
“她担不起，”佟夫人沉着脸道，“一切由我担着。
天冷，你早些回吧。”
小杨氏冷着脸，行了个礼便出了院子。
浓重的云层压在头顶，寒风凛冽。
从小服侍她的嬷嬷见了便知她心情不好，宽慰道：“佟将军此次身受重伤，只怕时日不长，你来过尽了礼数便行。”
小杨氏拉着嬷嬷的手道：“我就是不甘心，姐姐出嫁时十里红妆，嫁妆是我的十倍不止。
凭什么一样都是佟家嫡女，我和她差别那么多？”
还有姐夫亲手射得一对大雁，即便姐姐后来诞下了死婴，姐夫也没有半点怪罪，还把那些劝他纳妾的人都劝了回去。‘当初成亲时，我便承诺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大丈夫岂可食言？’”
姐夫为人重诺，在军中得人心，在圣人面前得圣心，可他一生只想得一人心。
嬷嬷见她如此，知她又想歪了，道：“佟家早几年家道中落，多是你祖母当初带来的嫁妆。
她偏宠大小姐，将嫁妆都留给了她。”
想到这，小杨氏更是止不住地眼红，京都的十几间铺子，还有数不清的庄园田产，这些也就罢了，祖母的那些珍贵的头面首饰，也都给了姐姐。
姐姐又不打扮，每日穿得跟个男子似的，骑马扬鞭，横行过市，她要那些首饰有什么用！
嬷嬷道：“我方才见到了佟将军的侍卫，他对我笑了笑，是不是佟将军的病情有了转机？”
小杨氏接过嬷嬷递来的暖手炉，道：“可姐夫方才还发作过一回。”
嬷嬷道：“说不定那大夫有些手段，要不佟将军他们怎么会住下来？
庄子里的下人说，莫二娘子缝合外伤都不用拆线。
夫人，咱们要不要往京都传些消息？”
小杨氏沉吟，只是如今大雪封山行路艰难，码头又冰封，就算走陆路，也得要近一月消息才能到。
小杨氏消息还没递出去，陆大人到了。
临近年关，衙门清闲了不少。
陆大人收到消息，连夜翻山越岭，到的时候胡子上、眉毛上都是雪，钟小小开门时竟没有认出来，心想哪儿来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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