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的罡风撕扯着樊哙手中残破的“汉”字旌旗,栈道工棚里劣质木材的爆裂声掩盖了褒斜道深处的马蹄回音。
>当子婴的指尖触碰到郑国渠暗渠尽头那方篆刻着“堑山”二字的青铜水闸时,陈仓故道的第一批汉军斥候,正用浸透牛血的草绳丈量着渭北台地的宽度。
>这盘以帝国余烬为棋子的生死局,在骊山飘散的汞毒银霜与秦岭初雪的交界处,悄然落下了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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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万山之祖。
初冬的寒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呼啸着掠过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峦。枯死的松涛在绝壁上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起漫天灰白色的雪霰和碎石尘埃,抽打在裸露的岩石和任何敢于暴露的生命体上。空气稀薄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吸入肺腑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碎玻璃。
在秦岭北麓,一条如同巨神用斧头劈砍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褒斜道——横亘在天地之间。峡谷两侧,是近乎垂直、高达千仞的悬崖峭壁,岩石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死气沉沉的青黑色,布满了风霜侵蚀的深刻沟壑和狰狞裂隙。谷底,褒水在乱石嶙峋的河床上奔腾咆哮,激起浑浊的白色浪花,水声轰鸣,震耳欲聋,更添几分肃杀与险恶。
就在这近乎不可能通行的天堑绝壁之上,人类用难以想象的坚韧和牺牲,凿刻出了一条通往巴蜀的生命线——褒斜栈道。
栈道紧贴着刀劈斧削般的悬崖,在距离奔腾的褒水数十丈高的绝壁上蜿蜒伸展。支撑它的,是无数根深深楔入坚硬岩壁的巨大木桩(称为“栈梁”)。木桩多为百年以上的坚硬铁杉或楠木,直径需两人合抱,表面粗糙,布满斧凿痕迹。栈梁之上,铺设着厚重的、由巨大原木纵向剖开制成的“栈板”,宽仅容两三人并行。栈板边缘,稀疏地竖立着低矮的、用藤条和细木捆绑的护栏,在狂暴的山风中形同虚设,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此刻,这条悬挂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险峻通路,正迎来一场规模浩大的“修复”工程。
靠近北端出口的栈道区域,一片喧嚣。数百名穿着简陋葛衣、冻得面色青紫的民夫,如同附在悬崖上的蝼蚁,在监工粗野的呵斥和皮鞭的呼啸声中,艰难地劳作着。有的用巨大的铁锤和青铜楔子,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奋力开凿新的桩孔,火星四溅,石屑纷飞;有的喊着低沉而压抑的号子,肩扛着沉重的新伐原木,在狭窄湿滑的栈板上踉跄前行,每一步都踏在生死的边缘;更多的人则聚集在几处明显被焚毁或自然坍塌的栈道断口处,用绳索、绞盘和简陋的滑轮组,将新的栈梁艰难地吊装、嵌入预留的孔洞。
寒风卷着雪霰,无情地抽打着民夫们单薄的身体。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瞬间冻结。手上、脸上布满了冻疮和岩石木刺划开的血口。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新伐木材的苦涩松脂味、以及岩石粉尘的呛人气息。不时有碎石或松动的木块从头顶的绝壁上滚落,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躲避。深渊之下,褒水的咆哮声如同巨兽永不满足的胃口,时刻提醒着所有人失足的代价。
在栈道旁一处相对背风的岩凹里,搭建着几座简陋的工棚。工棚以粗大的原木为架,覆以厚厚的茅草和松枝,勉强遮挡风寒。最大的一座工棚内,气氛却与外界的苦寒截然不同。
工棚中央,巨大的篝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松脂木柴释放出灼人的热浪和浓烟。火堆旁,围坐着几名身披精良皮甲、外罩厚实毛毡斗篷的将领。为首的正是樊哙。他身材魁梧如同铁塔,满脸虬髯如同钢针,此刻正箕踞而坐,敞开着皮甲前襟,露出毛茸茸的结实胸膛,一手抓着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撒着粗盐的鹿腿肉,另一只手抓着一个硕大的、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粗陶酒坛。火光映照着他粗犷的脸庞,油光发亮。
“喝!都给老子喝!”樊哙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工棚顶的茅草簌簌作响。他将酒坛重重顿在面前粗糙的木案上,酒浆泼洒出来,浸湿了案上一卷摊开的、绘着褒斜道简图的粗糙羊皮。他喷着酒气,环视着身边几个同样在撕咬烤肉、灌着劣质酒浆的部将,眼神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粗野的狂放。“沛公……不,汉王有令!这栈道,就是咱爷们儿的命根子!就是插进项羽那厮心窝子的刀子!给老子往大了修!往热闹了修!让全天下,尤其是让关中那些项羽的狗腿子都瞧瞧!咱汉军,要从这褒斜道,堂堂正正打回老家去!”
“诺!将军!”几个部将轰然应诺,声音震天,带着酒后的亢奋。他们纷纷举坛痛饮,油脂和酒浆顺着胡须滴落。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将领(周勃)抹了把嘴,大声附和:“樊将军说得对!就得让项羽那厮以为咱们只会走这鸟道!等咱们修好了,大军往上一开,吓也吓死那群楚狗!” 他的话引起一阵粗野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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