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太极岛海域附近。
夜色如墨，海风呜咽。
一艘白色的小型观光船孤独地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随着波浪轻微起伏。
船头的探照灯划破黑暗，在无边的海面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柱。
船舱内，四岁的宥宥蜷缩在角落的座椅上，小手紧紧攥着印有小鲸鱼图案的毛毯。
她的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
每当船身随着波浪晃动，她瘦小的身体就会轻轻颤抖。
“爸爸，我好害怕.……”
宥宥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我不想坐船了，我想回家睡觉，我想妈妈了……”
赵波站在驾驶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听到女儿的声音，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宥宥，眼神闪烁不定。
在他身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臂，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这是他刚交四个月的女朋友苏灵尘，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赵波像是下定了决心，将船停在海面上，对着宥宥说道：
“宥宥，你不是想要看鲸鱼吗？快过来，爸爸看到鲸鱼了……”
宥宥摇着头，她不想看了。
“宥宥乖，”苏灵尘声音甜得发腻，“是你说想看鲸鱼，我们才带你出海的，你现在怎么又不看了？小孩子可不能任性哦，爸爸会不喜欢的。”
“宥宥，”赵波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爸爸看到鲸鱼了，就在船那边，你过来看看好不好？”
宥宥抬起小脸，眼睛里还噙着泪水。
“真、真的吗？”宥宥小声问。
“当然是真的。”
赵波挤出一个笑容，伸手去拉女儿，“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宥宥，快过来，不然爸爸不喜欢你了。”
宥宥害怕爸爸生气，所以尽管很害怕，还是松开了毛毯，把小手放进爸爸的大手里。
赵波的手心全是汗，湿冷黏腻。
他牵着女儿走向甲板。
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气息。
宥宥一踏上甲板就缩了缩脖子，夜风吹乱了她的羊角辫。
赵波把她领到船右侧的围栏边，那里距离海面有两米多高。黑色的海水在船身下翻滚，偶尔泛起白色的泡沫，像一张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大嘴。
赵波说道：“宥宥，你再过去一点就能看到了。”
宥宥人已经走到了围栏边上，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爸爸，在、在哪里呀？”
宥宥踮起脚尖，小手抓着冰凉的金属围栏，努力向外张望。
苏灵尘在旁边，拿了个塑料凳子过来带给赵波，示意赵波。
赵波走过去，将凳子放在了宥宥的脚边，“来，宥宥，站到凳子上就能看到了。”
宥宥看了看凳子，又看了看爸爸。
赵波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模糊不清。
宥宥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凳子。
她的上半身已经探出了围栏，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爸爸，我……我还是没看到……”
宥宥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安。
赵波站在女儿身后，双手悬在空中，微微发抖。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似乎响起了尖锐的鸣叫声。
这一刻，他仿佛想起了宥宥出生时的场景——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第一次抓住他的手指时的触感，她学会叫爸爸时甜甜软软的声音……
“波哥。”
苏灵尘轻声唤他，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他的回忆。
赵波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味灌入肺中。
他看向苏灵尘，苏灵尘对他做了个口型：“现在。”
就在这时，宥宥转过头来，“爸爸，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赵波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瘦小的背上，用力一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赵波看到宥宥的眼睛瞬间睁大，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她的小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似乎想抓住什么。
然而，她什么都没能抓住，只能像一只折翼的鸟儿，无声地坠向漆黑的海面。
“噗通。”
落水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赵波的感官里无限放大。
赵波趴在围栏上，看着女儿掉进去后，很快就被浪花吞没，消失无踪。
旁边苏灵尘将手挽在了他的胳膊上。
“亲爱的，”
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宥宥今晚一直哭着闹着要来看鲸鱼，我们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出海，在船上，她自己不听话跑到围栏边，还非要站到凳子上看，然后、然后一个浪打来，她就被什么东西拽了下去……”
苏灵尘还做出很伤心的语气，“跟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不想的，我们也很难过啊。”
赵波机械地点着头，眼睛仍盯着宥宥消失的那片海域。
月光下，海水黑得像墨，看不出任何有人落水的痕迹。
赵波心里又有些难受了，“可、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苏灵尘表情一下冷漠下来，“看来你对你的前妻还有感情，放不下这个孩子，说爱我都是假的。”
“没有！”
赵波立刻否认表态，“我心里只有你，为了你我都能杀了我的亲生女儿，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你的爱吗？”
苏灵尘立刻捂住赵波的嘴，“你胡说什么？你杀谁了？这件事只是意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赵波点头，“对，跟我们没有关系。”
苏灵尘微笑，红唇在月光下像一把染血的刀，她依偎进了男人的怀里，“亲爱的，现在这个累赘消失了，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她一脸幸福的样子，“你已经证明了你对我的爱，我也可以放心的把我交给我你了，我们回去就结婚好不好，以后我还会给你生一个更加乖巧可爱的女儿。”
赵波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一周前的晚上，苏灵尘躺在他怀里，半真半假地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该证明给我看，那个小拖油瓶，她是你和前妻唯一的联系……只要有她在，你就永远不可能完全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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