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是凝固的深蓝琉璃。
阳光毫不吝啬地泼洒下来，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砸出亿万点跳跃的碎金，刺得人微微眯眼。
陆辞穿着简单的烟灰色亚麻衬衫和长裤，阳光勾勒着他清晰干净的侧脸线条，鼻梁上架着程散同款的墨镜。
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般落座，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轻轻碰撞。
他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程散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冰的针。
“阿散，除了我们的人，游艇内大部分都是你堂哥程远和你真正死对头的人，想趁此机会…”
剩下的话，陆辞不说程散也清楚。
程散晃杯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睫都懒得抬一下，仍旧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
墨镜遮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线条过于清晰的下颌，纯白亚麻衬衫的领口随意敞着两粒扣子。
陆辞墨镜下的眼眸里闪烁着嗜血的杀意和疯狂，抿了一口酒，喉结微动，继续道：“今晚，有暴风雨。”
“哦？”程散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轻飘飘地散在带着咸味的海风里。
香槟杯沿贴上微凉的唇瓣，啜饮了一小口，甜腻的液体滑入喉咙。
“这么……”程散顿了顿，舌尖轻轻顶了一下上颚，像是在斟酌一个最贴切的词，“想不开？”
选在海上，这不纯纯的白给，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
还贴心的替他们自己选好葬身之地。
一丝极其冰冷的笑意终于从程散眼底深处晕开，像淬毒的冰花在幽潭里无声绽放。
程散放下香槟杯，杯底与玻璃茶几接触，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愚不可及。”程散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服务员走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剔透的水晶高脚杯。
杯子里盛着大半杯浅金色的液体，几块剔透的冰块浮沉其中，杯壁外侧凝结着一层细密诱人的水珠。
服务员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微微耷拉着，目光垂落在托盘上，似乎全神贯注于不让杯中的液体洒出来。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放得很轻，像一只在滚烫沙地上小心移动的螃蟹。
“程少，”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天热，给您送杯冰水。”
他终于走到躺椅旁，微微弯下腰，将托盘递近，就在那水晶杯的边缘即将离开托盘，递到程散手边的瞬间。
程散搭在扶手上的手，依旧保持着一种全然松弛的姿态，没有一丝要去接杯子的意图。
服务员递托盘的动作，像被无形的钢针钉住，骤然僵在半空。
“慢着。”
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从服务员身后响起。
他整个人猛地一颤，眼神里那点竭力隐藏的冰冷瞬间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取代。
他循着声音，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陆辞不知何时已经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你手里的东西，打算给谁？”陆辞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回答我。”
服务员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咕”的一声。
他脸上露出底下掩饰不住的惊惶。“陆、陆少？就……就是杯冰水啊，给程少解解暑……”
“解暑？”陆辞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却冷得没有任何笑意。
他慢慢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从容的压迫感，朝这边踱步过来。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服务员那只微微发抖的手。“冰水？还是加了料的‘冰水’？”
最后三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
服务员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端着托盘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水晶杯里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细碎却刺耳的“叮当”声。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光洁的甲板上，洇开深色的小点。
陆辞走到近前，目光扫过那杯浅金色的液体，又落回服务员煞白的脸上，眼神锐利如鹰隼。“谁让你送的？”
服务员身体筛糠般抖起来，他猛地一缩手，似乎想把那杯要命的液体藏到身后，动作仓皇失措。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炸响！
那杯精心准备的“冰水”连带着托盘，被服务员惊慌失措的动作猛地带翻，狠狠砸在光洁如镜的甲板上。
浅金色的液体混杂着碎玻璃渣和融化的冰水，瞬间泼溅开一大片狼藉，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陆辞的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扼住了他的下巴，力道大得不容任何反抗！
“唔——！！”
服务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强行掐断的闷哼。
他的嘴巴被陆辞铁钳般的手指强行捏开，露出里面因恐惧而颤抖的牙齿和舌头。
陆辞另一只手瞬间抄起了旁边小圆桌上不知何时，桌上竟也放着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晶杯，里面盛着同样浅金色的液体，同样浮沉着剔透的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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