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鞭炮声刚落，改造角就热闹起来。孩子们举着虎头鞋跑来跑去，鞋底的旧海绵踩得软软的；门口的玉米芯挂帘缀着红绸，风一吹，铃铛响得比鞭炮还欢。
张奶奶坐在煤炉旁，教新上门的媳妇们纳鞋底。“加了海绵的底，得用双股线才牢，”她捏着针线示范，“就像过日子，得两个人搭伙才稳当。”媳妇们凑着头学，针脚歪歪扭扭，却笑得一脸甜。
裁缝奶奶的兔子布偶成了拜年礼。穿新衣服的孩子怀里都抱着一个，橘子皮的香味混着糖果甜，飘满了整条街。有位老人摸着布偶说：“这旧灯笼布做的，比我年轻时的虎头枕还亲。”
农场的李大爷没歇着，带着孩子们用拜年剩下的糖果纸，拼贴成“福”字贴在玉米芯挂帘上。“糖纸亮闪闪的，像给福字镶了边，”他用拐杖指着贴满福字的墙，“这叫‘福上加福’。”
王虎子从东南亚发来拜年视频，农户们穿着新做的花衬衫，举着藤条筐给镜头作揖。“华人客户说筐子装过压岁钱，得留着当传家宝，”他举着个绣着“春”字的筐，“新订单来了，说要编装元宵的！”
改造角的心愿墙换了新纸，最上面写着：“想用旧红包做灯笼”，是孩子们用金粉写的，闪得晃眼。
可新年的热乎气里，总有些旧绪让人心里发堵。
新媳妇们纳的鞋底出了问题。有位媳妇没听张奶奶的话，用了单股线，纳好的鞋底一掰就裂了缝。她婆婆拿着鞋底来质问：“你们教的啥？这破烂玩意能给孩子穿？”嗓门大得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张奶奶把裂开的鞋底往怀里揣，脸憋得通红：“是……是我没盯紧……”旁边的媳妇们吓得直往后缩，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线团滚得到处都是。
糖果纸拼的“福”字被雨水打湿，糖纸化了，颜料流得像泪痕。有位老人看着糊成一团的纸说：“我说这花里胡哨的不顶用，还不如红纸写的实在。”李大爷气得把拐杖往地上戳，说“你懂个啥”，两人吵了起来。
“赵总，李大爷把剩下的糖纸全扔了，说再也不弄这些‘洋玩意儿’。孩子们蹲在地上捡糖纸哭，说‘福字坏了’。”农场负责人急得直搓手，地上的糖纸碎片沾着泥，黏得踩不动。
东南亚的藤条筐也遇了坎。有客户说编筐的藤条没泡够时间，返潮后长了霉斑，“还传家宝呢，我看是霉家宝！”照片发在网上，有人跟着骂“环保就是糊弄人”。
“虎子哥，农户们把长霉的筐全烧了，烟冒得像黑云。他们说‘咱笨，学不会城里人的花样’，有的要解散合作社回家种地。”东南亚负责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视频里能看到烧筐的火光。
更让人糟心的是，有家长翻出拜年时的兔子布偶，发现里面的橘子皮干成了渣，布偶肚子瘪了一块。“这就是你们说的‘能留着玩’？”她把瘪布偶摔在体验店，“我看就是骗孩子的破烂！”
赵铁柱没让大家停手，把出问题的物件摆在供桌上，点了支香说：“新年里的坎，都是福运的引子，顺顺就好了。”
新媳妇的鞋底裂缝，赵铁柱找了块旧牛皮，剪成小方块，教大家往裂缝里贴。“这叫‘牛皮补鞋底，结实到顶起’，”他示范着用双股线把牛皮缝牢，“再让张奶奶盯着，保准裂不了。”
他拉着那位婆婆看补好的鞋底：“您看这牛皮补的，比新的还结实，孩子们穿着跑十里地都没事。”婆婆捏着鞋底试了试，说“还真行”，后来还让媳妇跟着张奶奶学，说“老手艺得传下去”。
糖果纸“福”字的事，赵铁柱找了透明胶带，教孩子们把糖纸贴在硬纸板上再拼福字。“这样不怕雨，还能擦，”他举着粘好的福字往墙上贴，“李大爷，您看这硬纸板做的，比红纸上的还挺括！”
李大爷摸着硬纸板上的糖纸，气消了，说“还是赵总脑子活”。孩子们又捡了新糖纸，粘得满墙都是，风吹过，硬纸板哗哗响，像在唱拜年歌。
藤条筐长霉的问题，王虎子让农户们把藤条先在石灰水里泡三天，“老人说石灰能防蛀防霉”。他在详情页加了段话：“藤条怕潮，就像南方的梅雨季，得晒着才精神。收到先晾三天，福气才能留得住。”
“给客户重发新筐，附包石灰粉，”他对着视频里的农户说，“咱笨就笨在实在，把能做的都做了，没人会怪。”
瘪了的布偶，裁缝奶奶有办法。她教大家往布偶肚子里塞晒干的艾草，“又软又能驱虫，比橘子皮顶用”。她还在布偶耳朵上缝了个小口袋，说“想装啥就装啥，这才叫随心”。
来投诉的家长看着新布偶，摸着鼓鼓的肚子说：“这还差不多。”后来她还带了几个邻居来，说“奶奶做的布偶，能跟着孩子长”。
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没挂起，那些旧绪就像化了的雪，没了影踪。
新媳妇们纳的鞋底，贴了牛皮补丁，结实得能当拖鞋。她们凑在改造角比谁的针脚密，婆婆们在旁边看着，眼里的挑剔变成了笑。张奶奶的炕头堆满了鞋底，说“能用到明年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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