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云溪颜像块海绵一样吸收着祁实彦传授的知识——光圈大小对景深的影响像瞳孔调节进光量，快门速度如何冻结或模糊动作仿佛控制时间的魔法，ISO与画质的微妙平衡好比走钢丝。她发现祁实彦讲解技术时，眼睛会不自觉地微微眯起，像是正在通过无形的取景框观察世界，右脸颊还会浮现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摄影最重要的是讲故事。"祁实彦靠在一棵百年银杏树下，阳光透过心形叶片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从背包里取出保温杯，喝水的喉结滚动轨迹让云溪颜想起刚才看到的喷泉水柱，"每张照片都应该有它的情绪和叙事，就像..."他似乎在搜寻合适的比喻，"就像你上次化学实验时记录的反应过程，只不过用的是光而不是数据。"
云溪颜若有所思地点头，举起相机对准他。取景框里，祁实彦的侧脸线条在斑驳光影中忽明忽暗，像是某种神秘的剪影。她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阵风吹过，银杏叶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擦过他的肩膀，在驼色针织马甲上留下细小的阴影。
"这张一定很棒。"湛池轩突然从树后冒出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要不要比比看谁拍得更好？我可以用美颜相机。"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兔耳朵特效滑稽地抖动。
祁实彦无奈地摇头，镜链在阳光下闪出一道银光，"摄影不是比赛。"
"但可以是游戏。"云溪颜突然来了兴致，她转向湛池轩，眼睛亮得像镜头前的镀膜，"输的人请奶茶？要加双份珍珠的那种。"
"成交！"湛池轩一把抢过相机，动作之大差点扯断肩带，"看我的街头纪实风格！"他单膝跪地，把相机倒过来从胯下拍摄，活像只求偶的孔雀。
接下来的场面变得混乱起来。湛池轩举着价值两万多的设备上蹿下跳，时而趴在地上拍蚂蚁搬家，时而踮起脚拍树梢的鸟窝，嘴里还配着"咔嚓咔嚓"的音效。祁实彦不得不时刻提醒他小心设备，声音里混杂着无奈和好笑，像在管教一只精力过剩的大型犬。
云溪颜则安静许多。她发现公园长椅区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老先生正用一把桃木梳为妻子梳理被风吹乱的银发。她悄悄调整参数，将光圈开到f/1.4，让背景虚化成柔和的色块，只保留那双手与银发的清晰细节。在按下快门的刹那，老太太突然回头对老伴笑了，眼角的皱纹像阳光下的涟漪。
"这张..."祁实彦看着回放屏，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画面中的温情，"很有温度。你捕捉到了布列松所说的'决定性瞬间'。"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似乎想触碰那个笑容又怕弄脏了液晶屏。
湛池轩凑过来看了一眼，夸张地捂住眼睛，"太肉麻了！我要拍点刺激的！"说完就朝湖边一群打水仗的孩子跑去，运动鞋踩得水花四溅。
"别管他。"云溪颜小声说，突然发现祁实彦的目光停留在远处某个点上。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是公园边缘的一座哥特式小教堂，彩绘玻璃窗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像是被点燃的琥珀。
"想去那边看看吗？"她问，"光线好像..."
"很完美。"祁实彦接上她的话，嘴角微微上扬。他收拾器材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右手腕在阳光下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反光。云溪颜这才注意到他袖口下隐约露出的白色纱布边缘。
两人并肩走向教堂，湛池轩的声音远远传来："喂！你们去哪？等等我啊！我的摄影大师课还没上完呢！"
教堂前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在吹肥皂泡。祁实彦突然停下脚步，迅速举起随身携带的徕卡M10。云溪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踮起脚尖去够飘浮的泡泡，阳光透过泡泡折射出七彩光晕，将她的轮廓包裹其中，宛如童话里的场景。
快门声连续响起，像一串急促的私语。云溪颜注意到祁实彦拍摄时屏住呼吸的样子，胸膛完全静止，只有食指在极轻微地颤动，像是怕惊飞蝴蝶的捕蝶人。
"这张一定会很棒。"云溪颜由衷地说。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祁实彦——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夕阳下像细碎的钻石。
祁实彦低头查看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时候摄影就是等待这样的瞬间。"他接过纸巾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纱布，又迅速拉回去，"就像你说的，需要耐心。"
两人相视一笑。云溪颜突然发现祁实彦的眼睛在夕阳下颜色变深了，像是混入了赭石的翠绿颜料。
"喂！你们偷偷摸摸干什么呢！"湛池轩气喘吁吁地跑来，头发上还挂着半个肥皂泡，"哇，这地方真不错！"他二话不说抢过云溪颜手中的相机，对着教堂尖顶猛拍一通，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切换到了手动模式。
"湛池轩！"云溪颜想抢回相机，"你根本没对焦！参数也全乱了！"
"艺术不需要对焦！"湛池轩理直气壮地回嘴，一边后退一边继续乱按快门。突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后倒去，相机脱手飞出。
"小心！"祁实彦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扶住湛池轩的肩膀，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接住了下落的相机，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次。但云溪颜分明看见他皱眉的瞬间，右手腕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三人以滑稽的姿势定格了一秒，然后同时笑出声来。湛池轩的笑声最大，惊飞了教堂屋顶上的鸽子，扑棱棱的翅膀声与快门声奇妙地重合。在夕阳的余晖中，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老照片里那些永不褪色的青春剪影。
气氛既然都到了这里，湛池轩趁其们不备，狠狠按下了快门，将三人犹如快活的小鸟的景片映入了照片之中。
摄影三人组，正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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