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白将军求见。"校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腰间佩刀的玄鸟吞口正对着她的方向。杨月尧起身时，凤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落叶——那是今晨才清扫过的金砖，此刻却散落着玄鸟形状的枯叶，显然是白黎明亲兵故意为之。她注意到殿门两侧的侍卫换了生面孔，袖口露出的玄鸟刺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白黎明踏入殿内时，玄铁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微臣白黎明拜见长公主，有要事相告，陛下在龙门山遇袭。"白黎明单膝跪地，指节叩击金砖的声音与更鼓同频，"陛下与独孤策交手后受了重伤，吕总管力战殉国，如今龙体垂危，无法归来，让我把这封信交给长公主。"他说话时，目光始终盯着杨月尧腰间的暖玉——那是皇帝亲赐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发烫。
待白黎明离去，杨月尧关上房门。烛火突然爆出灯花，照亮信笺封口的龙涎香蜡，边缘残留着指甲抠挖的痕迹。她用银簪挑开蜡封，看着"尧妹亲启"四字一时出了神。
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二十多年前的秋雨夜。当时还是七皇子的他在郊外狩猎时被一群黑衣人追杀至林中，遇到游历的你，一身素衣，背着一柄长剑，将黑衣人击退，救了我，当时我问你姓名，你不肯说，笑着离开，自那时你便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当我在都城遇袭时，原本不知道此生能否再遇见你，结果你第二次出现救了我，你挡在我身前时，刀刃擦着你脖颈飞过，我闻见你发间的玉兰香混着血味。”杨月尧摸着自己颈侧淡色的疤痕，想起那时她不过十七八岁，刺客的剑锋在她后背划出一寸长的口子，却也被杨月尧斩杀。纸上血字洇开："你受伤昏睡了几日，我守在榻前，见你睡着的样子也是如此的迷人。”此刻杨月尧微微的叹气摇头。
当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杨月尧已脱下凤袍。她将信笺卷成细条，塞进暖玉的空心处，玉身那条新裂的纹路恰好卡住纸卷——就像当年她替他挡剑时，剑刃在玉上划出的痕迹。她知道白黎明利用伪诏，很快会成为诛杀皇子的利刃。她想起白黎明告退时，靴底沾着的乱葬岗泥土。
当杨月尧和德贵妃告别，告诉她如果不想在宫里待就来常州后，便登上前往常州的马车，天边泛起鱼肚白。马蹄的声音惊起一群寒鸦，它们翅膀上的玄鸟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杨月尧掀开车帘，看见宫墙上的玄鸟旗已换成白幡，那是白黎明为皇帝"预备"的丧仪。她握紧暖玉，玉内的信笺硌着掌心，仿佛皇帝的心跳透过千山万水传来。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她看见远方官道上扬起烟尘，白黎明的清剿大军已向着都城之外展开罗网，而她这位长公主，正载着满车的血色往事，驶入常州的途中。
戌时初刻的寒风卷着枯叶，在官道林间织成萧瑟的幕帐。黄自在伏在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上，指节抠进树皮的裂口，露出底下暗红的树芯——那颜色与他腰间悬挂的长剑穗子如出一辙。他三角眼盯着远处驶来的青布马车，鹰钩鼻翕动着捕捉空气中的气息：除了车夫身上的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玉兰香，正是杨月尧常用的熏香。
"张旭阳夺走我的李思羽，就连静姝也跟了他..."黄自在喃喃自语，右耳缺角处渗出暗红血珠，那是当年黄家被抄时留下的伤疤。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的"春水"二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春水剑原是轩辕鹤谷炼制的四季剑之一，后被杨立言在赤月兵器冢获得，后杨立言死后不知何时四季剑的春水，秋分，冬雪皆落到了白黎明的手中，白黎明后将春水送给了黄自在。
此刻的黄自在只觉得，只要伤害张旭阳在意的人，就能抚平心口的恨。剑身在寒风中轻颤，剑柄上的缠绳已被掌心的汗渍浸透。
当马车行至林间狭道时，黄自在如夜枭般俯冲而下。他手中长剑划出银亮的弧线，直取车厢左侧——那里正是杨月尧惯坐的位置。剑尖带着"流星追月"的剑势，割裂空气发出刺耳的锐鸣。车夫惊惶地扬起马鞭，却被黄自在侧身避开，剑锋擦着车辕而过，削落一片木屑。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刺破车帘的刹那，一道淡紫色的气墙骤然展开！黄自在只觉一股沛然巨力撞在剑身上，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倒飞出去，后背撞断碗口粗的松树，断裂处渗出的树脂竟被真气震成粉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剑插在十步外的泥土里，剑身在剧烈震颤。车厢内传来衣袂摩擦的轻响，杨月尧甚至未曾掀开帘子，只透过竹篾缝隙传来清冷的声音："别找事。"
车夫趴在驾驶座上瑟瑟发抖，额角的汗珠滴在车辕上，映出杨月尧素手轻抬的倒影。她指尖捻着一枚暖玉，玉身内部隐约可见流转的淡紫色光晕——那是当年杨立言为她寻来的天书所化的内力。黄自在哪里知道，这位看似柔弱的长公主，暗中修炼天书数载，方才那记"登仙境真气凝聚"的气墙，不过用了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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