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苏婉儿裹紧斗篷的手微微发颤。
方才那道闪过廊下的身影，竟与她镜中倒影一般无二——同样的月白宫装下摆沾着星点泥渍，同样的垂鬟分肖髻歪了半缕发丝。
她喉间泛起铁锈味，这是自上次发现迷魂粉后，第二次被苏若柔的后手掐住喉咙。
"系统，隐匿气息技能冷却好了吗？"她在心底默念，指尖悄悄扣住腰间玉牌。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春蚕食叶："已就绪。"
穿堂风卷起半片枯叶打在她脚边，苏婉儿屏住呼吸，足尖点地掠过结冰的石板。
偏殿门楣的铜铃还在叮咚作响，她贴着朱漆门缝望进去，只见阴影里立着个穿青布短打的男子，腰间悬着枚褪色的平安扣——那是西市杂役常戴的款式。
"明日辰时三刻，御书房东侧门。"那宫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根细针直扎苏婉儿耳中，"记得把东西交给她。"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出她眼尾那颗泪痣——和苏婉儿前两日在承禧殿见到的，苏若柔贴身丫鬟春桃的妆扮分毫不差。
男子搓了搓手："那文书真能让苏姑娘..."
"噤声！"宫女猛得回头，苏婉儿慌忙缩进门后，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她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喉间泛起酸涩——原来苏若柔早就算计到迷魂粉会败露，这替身戏码，是要把私通外臣的脏水泼到她头上。
直到偏殿里传来脚步声渐远，苏婉儿才扶着墙直起身子。
袖口被冷汗浸透，黏在腕间像条冰蛇。
她摸出怀中的鎏金怀表，指针正指向亥时三刻——得赶在天亮前让方公公查清楚这宫女的底细。
"方公公。"她站在御书房外轻唤，檐下灯笼的光映得老太监的白须发亮。
方德全刚给皇帝送完参汤，见是她，立即躬身："姑娘可是要查承禧殿的人？"
"春桃身边有没有会易容的丫鬟？"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方才在偏殿见到个与我极像的，说话语气却像学舌。"
方德全的三角眼眯成细线，从袖中摸出个黄绫包裹的册子："前儿个奴才查苏婕妤的陪嫁名单，有个叫映雪的，原是扬州戏班的台柱，最擅乔装改扮。"他翻开册子，指腹点在"映雪"二字上，"姑娘看这画像——"
烛火晃了晃，苏婉儿看见纸上女子的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她攥紧了册子，指节发白："明日辰时三刻，御书房东侧门。"
次日卯时，御书房外的银杏树上还挂着霜。
苏婉儿换了身月白短打，腰间系着块普通的青玉坠子——这是她特意让小宫女去司衣局领的，和御书房伴读的身份天差地别。
林侍卫长带着十名暗卫藏在廊角，佩刀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下颌线更冷。
"来了。"苏婉儿低声道。
穿月白宫装的宫女捧着个蓝布包裹，脚步轻快得像只雀儿。
她左右张望两下，刚要把包裹塞进御书房东侧的窗棂，苏婉儿已从廊柱后转出："映雪姑娘，这是要给谁送东西？"
宫女浑身一震，包裹"啪"地掉在地上。
蓝布散开，露出里面半卷染着朱砂印的密奏——正是前儿个皇帝批红时丢失的户部粮饷清单。
"拿下！"林侍卫长的声音像炸雷，暗卫们如狼似虎扑上来。
映雪尖叫着去抢密奏，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苏婉儿你陷害我！
是苏婕妤让我..."
"住口！"苏婉儿蹲下身，指尖按住映雪的腕脉。
系统提示突然响起："检测到宿主接触伪造身份者，触发技能【辨伪识形·初级】。"她眼前浮现出层淡金色的网，映雪的面容在网中扭曲——原本圆润的下颌线微微收缩，眼尾的泪痣颜色变浅，分明是用蜜蜡和脂粉粘上去的。
"把苏婕妤请来。"苏婉儿起身时，袖中母亲遗留的铜镜滑落在地。
阳光穿过银杏叶，在镜面上碎成金斑，恰好映在映雪脸上。
那层伪装的皮膜遇热融化，露出底下略微浮肿的真容——正是苏若柔房里最善模仿的二等丫鬟。
御书房里，赵顼的龙袍下摆扫过青砖。
他盯着地上的密奏和映雪的真容，眉峰拧成利刃："苏婕妤，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若柔跪在殿中央，珠钗乱颤。
她盯着映雪脸上融化的脂粉，突然尖笑起来："陛下难道看不出？
这是苏婉儿自导自演！"她的目光扫过苏婉儿腰间的铜镜，瞳孔骤缩，"那镜子...那是先皇后的！"
"先皇后的铜镜如何？"苏婉儿弯腰拾起铜镜，镜面映出苏若柔扭曲的脸，"它照得出真容，照得出人心。"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局，她终于把苏若柔的爪牙掰断在掌心。
夜更深了。
苏婉儿抱着卷宗回御书房，刚推开门便皱起眉头。
案头的宫灯烧得噼啪响，新换的灯油散着浓烈的甜腥气，像掺了什么异物。
她伸手拨了拨灯芯，火星溅在卷宗边缘，焦糊味混着灯油味直钻鼻腔。
"这灯油..."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镜边缘。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御书房陷入短暂的黑暗。
等光明重现时，她看见案角的密奏上，有半滴深褐色的油渍正在缓缓扩散——像极了北狄来信上的狼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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