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林悦攥着牛皮纸信封的手心沁出薄汗。这是今天第三次摸进课桌抽屉，指腹反复摩挲着烫金蝴蝶结，那上面还带着陌生的松木香气。午休铃响过半小时，她终于鼓起勇气撕开封口，淡粉色信笺上的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每次看到你低头做题时垂下的发丝，我总觉得像看到了春天最早抽芽的柳枝。你或许不知道，你转笔思考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已经成为我每天最期待的风景......"
恍惚间，初二春季运动会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那时的她作为班级学习委员，被班主任安排去主席台领取奖状。
四月的风裹挟着樱花的甜香掠过发梢，她抱着书本匆匆穿过操场，突然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浪潮般涌来。“崔琰！崔琰！” 声浪里，一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冲过百米赛跑的终点线。
他高高举起双臂，小麦色的皮肤上泛着汗珠，嘴角扬起的弧度比春日暖阳还要耀眼，阳光倾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那一刻，林悦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林悦盯着课桌上的折痕，喉咙发紧。
那天，崔琰摘下号码牌，随意地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的手指死死抠住书本边缘，指节泛白，明明四周满是喧闹的人群，可她却觉得世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当他经过时，混合着阳光与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味道干净又炽热，让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同学，你东西掉了。” 他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悦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笔已掉落在地。
接过笔的瞬间，指尖相触的刹那，一股酥麻的电流顺着手臂窜上心头，她慌乱得差点又将笔摔落。“谢... 谢谢。” 她垂着头，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连耳朵都烧得通红。“不客气。” 他爽朗的笑声还萦绕在耳畔，可等林悦鼓起勇气抬头时，只看到他奔跑着融入欢呼的队友之中，蓝色的衣角在风中翻飞，渐渐成了模糊的色块。
"林悦？林悦！"王小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你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针对李伊志..."
"别胡说。"林悦急忙折起信纸，却控制不住耳尖发烫。她低头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李伊志"三个字，与前面行云流水的文字形成刺眼对比。「这些文字里有阳光的味道，就像那天运动场上...不，不可能。」
"这不对劲。"她喃喃自语。
"什么不对劲？"王小羽凑得更近了。
林悦没有回答。放学铃声响起，她迅速收拾书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淡蓝色的信。「如果真是他...不，怎么会是他？但那些比喻，那些观察的角度...」
走廊上人声鼎沸，林悦站在初三32班门口，心跳如擂鼓。透过窗户，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教室前排的小胖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课本几次从他手中滑落。
林悦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李伊志——圆圆的脸上总带着怯懦的表情，动作笨拙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这样的男生，怎么可能写出'你转笔时像在跳芭蕾'这样的句子？
"李伊志。"她叫了一声。
小胖猛地抬头，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同手同脚地走出教室时，走廊上的学生开始起哄。有人吹口哨，有人故意大声咳嗽。小胖的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校服领口里。
"这封信，"林悦从书包里拿出那封被反复阅读的信，"是你写的吗？"
小胖的喉结剧烈滚动，汗水顺着太阳穴滑下。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我想见真正写这封信的人。"林悦直视着小胖的眼睛，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不是你，对吗？"
小胖的肩膀垮了下来，他局促地搓着手指，眼神飘忽不定。"我...我..."
"是我写的。"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教室后门传来。林悦转头，看到一个高挑的男生倚在门框上。他穿着整洁的校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明亮而坦然。
"崔琰..."小胖如释重负般喊出这个名字，随即又羞愧地低下头。
名叫崔琰的男生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小胖的肩膀。"抱歉，是我建议他直接署名的。"他对林悦说，"但内容确实出自我手。"
林悦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他站姿挺拔，说话时眼神不闪不避，与小胖的畏缩形成鲜明对比。她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崔琰，校园名人，多次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得主。
"为什么？"林悦问，"为什么要替别人写情书？"
崔琰推了推眼镜，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小胖来找我，说他...嗯，欣赏你很久了，但不知道如何表达。我恰好擅长这个，就帮了个忙。"他顿了顿，"本来是说好让他重新抄一遍的。"
林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小胖的头几乎要埋到地下去，而崔琰则坦然迎着她的视线，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欣赏——对她能识破真相的欣赏。
"所以这些..."林悦晃了晃手中的信纸，"这些关于我转笔、蹙眉的描写，都是你观察到的？"
崔琰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平静。"不，是小胖告诉我的。他很...关注你。"
林悦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仿佛被人欺骗后又得到了一个更大的谎言。
"我想和真正写这封信的人单独谈谈。"她直视崔琰的眼睛，"可以吗？"
小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低下头去。"我...我先走了。"他嗫嚅着，匆匆逃离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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