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林间流淌，像是某种无声的吞噬。玄寂袖中传来细微蠕动，蛊虫已经蓄势。赤璃不动声色地后撤半步，背脊贴上他的肩胛骨，呼吸频率骤然变浅。
远处有脚步踩碎枯叶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根拉紧的弦，在夜色里震颤。
“谁？”玄寂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滚动时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寒意。
阴影深处缓缓浮出一个人影，月光割裂他面部轮廓，露出半张熟悉的脸——沈清。
他左襟洇着暗红，脖颈处还残留着凝结的血痂。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像被什么撕扯过似的，瞳孔边缘泛着血丝。
“你们……逃出来了。”他开口，嗓音嘶哑，像是砂纸打磨过气管。
玄寂指节微响，“你来做什么？”
沈清嘴角抽动两下，喉头发出类似苦笑的短促气息，“我还能做什么？他们发现我动摇了。”
赤璃右手悄悄搭上腰间的银针匣，眉头蹙起，“你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是。”沈清点头，眼尾肌肉突然抽搐了一下，“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关于幽冥殿主如何控制皇室的秘密。”
玄寂目光沉下去，喉间滚出一个字：“说。”
“但不是在这里。”沈清压低声音，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缝，“他们在追踪你们，刚才那只乌鸦……是他们的‘影眼’。”
玄寂猛地抬头，方才飞走的黑羽果然又悄然落在枝头，静如死物。
他手腕一抖，袖口滑出一枚青灰色蛊虫，直扑乌鸦双眼！
乌鸦惊鸣振翅，却迟了一瞬。蛊虫钻入眼眶的瞬间，整只鸟剧烈抽搐，羽毛炸开，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风中。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了。”玄寂喉结上下滚动。
沈清急促喘息，“往东三十里，有个废弃猎户小屋，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暂时安全。”
玄寂与赤璃对视，彼此眼中闪过权衡。片刻后，赤璃点了点头。
“带路。”
—
猎户小屋藏在密林深处，屋顶塌陷，墙角爬满藤蔓，霉味混着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屋内仅剩一张歪斜木桌、几条断裂板凳，角落堆着发脆的稻草。
赤璃扶着玄寂坐下，指尖轻轻解开他胸前衣扣。断裂肋骨压着布料鼓起一道狰狞弧度，伤口渗出血迹。
她没说话，从怀中掏出粗布包扎用具。
沈清默默递上一个小布袋，“我在宫里偷的药，能止血。”
赤璃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些寻常疗伤药材，虽非珍品，但在这种地方已是难得。
她点点头，开始敷药。
玄寂咬紧牙关，额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却始终没发出一声。
“你太逞强。”赤璃轻斥一句，手上动作却放得更缓。
沈清站在角落，沉默片刻后开口：“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但我真的想帮你们。”
玄寂抬起眼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
沈清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因为我也是被幽冥殿控制的人之一。只是不像他们那样彻底……我能感觉到意识在拉扯，像有两只手，在争夺我的灵魂。”
赤璃停下手中的动作，指尖微微收紧。
“魂锁阵……”她喃喃。
沈清点头，“你们猜对了。幽冥殿主用的是古术‘魂锁阵’，通过植入特定蛊虫，控制人的精神波动。一旦启动，就会让人陷入幻觉，完全听命于施术者。”
玄寂眼中寒光一闪，“你是怎么挣脱的？”
“我没完全挣脱。”沈清摇头，喉结上下起伏，“我只是……在某个瞬间恢复了理智，就像现在这样。”
赤璃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也就是说，你还有机会恢复更多？”
沈清苦笑，“或许吧。但这并不容易，而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玄寂沉吟片刻，忽然问：“你能感知到其他被控制的人吗？比如赤焰皇室的大臣们？”
沈清迟疑了一下，点头，“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和我一样，被‘锁’住了。”
玄寂与赤璃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如果我们能找到破解魂锁阵的方法呢？”赤璃试探性地问。
沈清眼神一震，“如果真能破开，那赤焰皇室就还有救。”
玄寂缓缓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睁开，“我们必须找到那个源头。”
“源头？”赤璃皱眉。
“幽冥殿主不可能亲自对每个人施术。”玄寂低声分析，“她一定是通过某种媒介，远程操控这些人。只要找到那个媒介，就能切断联系。”
沈清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皇室最近供奉了一尊‘玄阴玉佛’，说是来自幽冥殿的圣物……每次朝会之前，都会有人焚香祭拜。”
玄寂眼神骤然锐利，“那就是媒介。”
赤璃也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毁掉那尊玉佛。”
“没错。”玄寂点头，“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伤还没好，贸然行动只会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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