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照进书房，霍锡辙站在门外整了整衣领。膝盖上的伤经过一夜已经结了一层薄痂，走动时仍会隐隐作痛，他却站得笔直如松。
"少爷，老爷让您进去。"老管家躬身推开门。
霍锡辙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书房里飘着龙井的清香，霍百川正坐在太师椅上批阅文件，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父亲。"霍锡辙行礼，声音温润如玉，仿佛昨夜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霍百川搁下毛笔，脸上竟也带着和煦的笑意："来了就坐下吧。"
檀木椅被无声地推到霍锡辙身后。他坐下时注意到父亲今日穿了件靛青色长衫，而非平日的戎装，连鬓角的白发都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刻意营造出这副慈父模样。
"孔家大小姐喜欢洋派作风，看不上旧军阀。"霍百川端起茶盏，吹了吹浮叶，"我把你照片给她父亲看了，财政厅长很满意你。"
青瓷茶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霍锡辙注视着父亲指节上的玉扳指，那上面刻着霍家祖训——"忠孝传家"。
"父亲！"霍锡辙抬起眼，目光如炬，"我要的是白芷。"
霍百川啜了口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你要就要，也不是不给你。"他放下茶盏，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过你总要先有个正妻，先纳妾成了什么？"
"不是纳妾。"霍锡辙双手平放在膝上，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保持清醒，"我不会纳妾，我只娶她一个。"
书房角落的西洋座钟咔嗒作响，窗外的雀儿叽叽喳喳叫得欢快。霍百川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刀锋："你母亲没和你说清楚？我如果要她的命，曾国宇可护不住她。"
霍锡辙的指甲陷入掌心："我会寸步不离地看顾她。"
"没有我的令，你连府门都出不去。"霍百川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慢条斯理地拆开，"你以为那些学生闹事的把戏，在我这儿管用？"
阳光移到霍锡辙脸上，照得他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他忽然也笑了："父亲你关不住我。"他微微前倾身体，"我回来之前就料到会有现在的情况，月底我不回南京，有人会帮我登报与您脱离父子关系。"
"啪！"
霍百川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跳了起来。他腾地站起，面色铁青："你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这些年我让你回家帮忙你不干，让你回来教书也不回，现在还想弄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回来！"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镇纸，"我让步够多了，你还敢跟我搞这个花头！"
霍锡辙看着那块和田玉镇纸——那是他十岁时送给父亲的寿礼。他缓缓站起身，脸上仍挂着那抹令人恼火的平静："父亲你丢不起这个人，但是我可以。"
风声骤停，连雀儿都不叫了。
"逆子！"霍百川一巴掌甩过来。
霍锡辙脸偏了偏，左颊立刻火辣辣地烧起来。他慢慢转回脸，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父亲打得不过瘾，可以用军棍，用马鞭。"他解开领口两颗扣子，"都是儿子该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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