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睁开了双眼。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茫然和空洞，像一个迷失在浓雾里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活下来了。
但代价，是惨重的。
七十二小时后，指挥中心。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石云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特护病房，但整个指挥中心，没有一丝喜悦。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将一份厚厚的诊断报告放在孔建华面前，语气沉重。
“政委，奇迹发生了，他活了下来。但损伤也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重度脑损伤，引发了运动性失语症和深度的认知功能障碍。”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他指着一张大脑的CT扫描图，上面有几片刺眼的阴影。
“简单来说，他记得你们，能认出你们是谁。这是因为他的情感记忆区，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但是，他大脑中负责处理复杂信息、进行逻辑推理、以及组织语言的功能区，受到了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打个比方，就像一台最顶级的电脑，它的硬盘还在，储存着过去的照片和视频。但是，它的CPU和内存条被烧毁了。他能开机，能亮灯，但无法运行任何复杂的程序，更无法读取硬盘深处的加密文件。”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石云了。”
孔建华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个在数据洪流中，凭借超凡直觉撕开敌人防线的“利剑”，他的剑刃，被折断了。
夜枭疯了一样冲到石云的病床前。
此刻的石云，正安静地坐在床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反而让他显得更加苍白和脆弱。
“老大！”
夜枭将战术平板递到他眼前，上面是那段他用命换回来的、关于“清道夫”AI核心病毒的样本数据。
“老大，你看看这个！你还记得吗？这是你最后的成果！我们现在需要你，需要你告诉我们怎么利用它！它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石云的目光，缓缓地从窗外移开，落在了平板上。
他看着屏幕上那串飞速滚动的、无比复杂的数据流，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一丝痛苦，但更多的，是无尽的迷茫。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抬起手，想要在平板上写点什么，但那只曾经能稳定地操纵盘龙棍的手，现在却剧烈地颤抖着，连一个简单的字符都无法画出。
那个曾经在无形战场上，撕开敌人坚固防线的“万能钥匙”，现在，被锁在了一个破碎的盒子里。
而他们，谁也找不到打开盒子的方法。
“警报！‘深渊之网’的全球激活倒计时，还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血红的倒计时，像死神的催命符，狠狠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在连续工作了五十个小时后，精神彻底崩溃。
他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绝望地嘶吼。
“没用了！没用了！我们模拟了上亿次，每一次都被‘清道夫’瞬间吞噬！没有那把钥匙，我们根本进不去！”
“我们完了……我们全都完了！”
时间，不等人！
整个指挥中心，被一种名为“无力”的绝望所笼罩。
他们战胜了敌人，却败给了残酷的现实。
“不，还有办法。”
孔建华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响起。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正死死地盯着病床上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想起了石云在“獠牙”集训队时的档案，想起了王靖宇对他的评价——“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他的本能，远比他的理智更可怕。”
他看到，当一只飞鸟掠过窗外时，石云的眼珠，本能地、快速地转动了一下。
就是这个细节！
他的理智睡着了，但他的本能，还醒着！
“我们不能‘问’他要密码。”
“我们得逼他，把密码‘敲’出来！”
他猛地转向夜枭，下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命令。
“通知技术部，立刻准备一间顶级隔音的心理观察室！”
“把我们缴获的所有关于‘永生之环’的作战录像、‘判官’的行动模式、‘神谕’的网络攻击音频，全部给我调出来，进行高强度剪辑！”
“再把铁山总教官所有的极限压力训练影像，尤其是他复刻的‘獠牙’集训队‘地狱周’实录，也给我原封不动地加载进去！”
“政委，您是想……”夜枭瞬间明白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没错。”孔建华的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逻辑脑坏了，但他的战斗本能还在！他的肌肉记忆，他那被王靖宇和铁山千锤百炼出的战场直觉，还在！”
“我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感官刺激，去冲击他受损的潜意识，逼迫他的身体，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复刻出那段被锁住的记忆！”
“我要用最残酷的方式，把他那破碎的灵魂，重新淬炼成钢！”
“政委，不可！”
那位神经科的老教授再次站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么做……风险太大了！我再说一遍，他现在的大脑，就像一件布满裂纹的瓷器，任何剧烈的精神冲击，都可能让他彻底变成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意识的植物人！这和杀了他，没有区别！”
“从医学伦理上，我绝不同意！”
孔建华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那位满脸焦急的专家，一字一顿地说道：
“教授，我尊敬您的专业，也感谢您的坚持。”
“但您不了解战士。”
“如果四十八小时后，‘深渊之网’启动，全世界都将陷入火海，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我的兵，宁可战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枉死在病床之上。”
他转向夜枭，声音斩钉截铁。
“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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