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李薇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她猛地冲出队伍，把小宇托付给相熟的护士，疯了一样跑回家，翻出那份被她视若珍宝、锁在抽屉最深处的购房合同。
她冲到最近的打印店，在店员诧异的眼光下，将合同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启明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公章扫描下来，又上网搜索了启明地产官网公布的备案公章样式。
当两张图片并排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时，差异是如此明显——假章线条粗糙，字体歪斜，细节漏洞百出！那刺眼的差异，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的心脏。
“不！不可能！”李薇失声尖叫，巨大的恐慌和愤怒让她浑身发抖。
她抓起手机，疯狂拨打张阿姨的电话，一遍又一遍。起初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变成了关机。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像淬毒的针，扎在她每一根神经上。
她冲回“建设里”，发疯似的砸着张阿姨家那扇紧闭的铁门，嘶哑的哭喊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张桂芬！你给我出来！你骗我！你不得好死！你把钱还给我！那是我儿子的命啊！”门内死寂一片。
邻居们探出头，眼神复杂，有同情，有冷漠，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躲避。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最终，在绝望的驱使下，李薇带着所有材料冲进了派出所。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颤抖着拿出那份虚假合同、借条、银行转账流水单。
接待她的老警察眉头紧锁，仔细翻看着材料，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李女士，你这个情况…我们立案没问题。但那个所谓的‘王经理’，身份是假的，办公室是临时租的，早就人去楼空了。至于张桂芬…”警察顿了顿，语气带着无奈，“她咬死了自己只是好心介绍，不知情，是被那个姓王的骗了。你和她之间的借条是真实存在的，法律上她甚至可以说是你的‘债主’。要追回你的首付款…难度非常大，时间会很长很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警察的话像一纸冰冷的判决书，宣告了她“学区梦”的彻底破产。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冰冷的雨。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那份承载着所有希望和血汗的“合同”，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在无人的街角，她一点点、用力地、绝望地将它撕成了碎片，扬手扔进了污浊的雨水里。
碎片很快被冲走，消失不见，如同她那不堪一击的梦想。
打击接踵而至。被骗的经历在街坊间被传得变了味，鱼摊的老板娘嫌李薇“晦气”，怕影响生意，冷着脸辞退了她。
赖以生存的根基瞬间崩塌，地下室阴暗潮湿，霉味刺鼻。李薇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发起了高烧。昏昏沉沉中，噩梦纠缠着她：张阿姨扭曲的笑脸，王经理冰冷的眼神，小宇在普通学校被排斥孤立、无助哭泣的样子……黑暗像浓稠的沥青，包裹着她，拖着她不断下坠。
小宇吓坏了，用湿毛巾笨拙地擦拭妈妈滚烫的额头，小小的身体依偎着李薇，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他拿起画笔，在妈妈手边的纸上，一遍遍画着妈妈的脸，画上大大的笑脸和太阳。无声的守护，是这个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源。
就在李薇挣扎在病痛和绝望的深渊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如同在死水中投下巨石——张阿姨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进了市医院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
高昂的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用，瞬间压垮了张阿姨那个本不富裕的家庭。她的儿子，一个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红着眼睛，提着果篮，在一个傍晚，敲开了李薇那间散发着霉味的地下室的门。
这个曾经可能带着敌意和戒备的男人，此刻脸上写满了走投无路的窘迫和深切的痛苦。
他局促地站在狭窄的门边，不敢看李薇的眼睛，声音沙哑哽咽：“李…李姐…我妈她…快不行了…医院催着缴费…手术不能等…我知道…我知道我妈她…对不起你…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男人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这个壮实的汉子，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可她…她毕竟是我妈啊！李姐…我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你借给我妈的钱…那笔救命钱…能不能…能不能先…”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哀求的泪水，几乎要跪下来，“等我妈过了这关，我做牛做马一定还给你！求你了李姐！救救我妈吧！”他把手里那张李薇签下的借条，像捧着烫手的烙铁，颤抖着递到李薇面前。
空气凝固了。
地下室里潮湿阴冷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浆，令人窒息。
李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借条上。那不再是一张纸，它是她十年鱼腥血汗的结晶，是她一次次吞咽自尊借来的屈辱证明，是儿子被窃取的光明未来！更是张桂芬那张虚伪笑脸下深不见底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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